裴知意声音细弱蚊蝇,带着几分不安,“母亲,她跟、跟着四哥一同去庄子上了......”
“什么?!”徐氏猛地拔高了声音,脸色瞬间铁青。
果然是个不安分的!
这才进门几天!
在府里后院,她还能派人盯着几分,叫嬷嬷日日送去避子汤。
可去了庄子上,天高皇帝远......
万一让她逮着机会,怀上了昭哥儿的血脉!
她昭哥儿的第一个孩子,怎能出自一个妾室的肚子?
若真生出个庶长子来,将来嫡子降生......
徐氏越想越心惊肉跳,再也坐不住,厉声唤来心腹,语气又急又怒,“快去!你亲自挑选两个稳妥的人,快马加鞭追去庄子上!务必给我把人盯紧了,绝不能让她有机会钻了空子!”
她沉吟片刻,压低了声音补充道,“记得带上几副稳妥的汤药。”
那嬷嬷心领神会,立刻躬身,“夫人放心,老奴明白,定不会让她坏了规矩。”
......
裴太夫人雷厉风行,将两人的婚期定在了九月二十三。
日子选得急,从定下到成婚,统共不过一个月的光景。
府里上下都心照不宣,这是急着要给国公爷冲喜,故而无人敢怠慢,整个国公府也都为此忙碌起来。
宋枝也不得闲了,光是量体裁衣就来了好几拨绣娘,珠钗首饰的样式她也得一一过目。
除此之外,她还得抽空去买的新宅子看看收拾的如何。
若是赶得及,说不定过年时还能接爹娘和弟弟从临安来住上一段日子。
这日,她刚从新宅子那回来,心里盘算着还需添置哪些物件,还没走到自己院落,就远远瞧见了一抹身影。
傍晚的微风拂过,吹动了那人宽大的袖袍。
裴修衍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夕阳余晖削弱了几分平日里的冷峻,却更显身姿孤峭。
他......是在等她吗?
宋枝心里冒出这个念头,脚步不由得快了些。
“国公爷,您找我?”
裴修衍垂眸,他派出去的人尚未回传消息,也是,毕竟那信被他一把火烧了,再传信到临安总要费些时日。
他今日来,确实有事。
后日是成安王寿辰,他打算带着宋枝一块去。
是试探,也是观察。
若她是成安王安插进来的,那样的场合,最易露出马脚。
“后日成安王寿宴,”他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你随我同去。”
裴修衍的视线落在宋枝脸上,他倒要看看,听到“成安王”这三个字,她会作何反应。
宋枝被他盯着,先是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就想避开。
可转念一想,眼前这人......
是她的未来夫婿啊。
娘亲说过,夫妻之间,本就不该如此生分害羞的。
这么一想,心里那点羞怯仿佛忽然有了底气。
她深吸一口气,非但没有躲闪,反而微微抬起了下巴,清澈的眼眸直直地迎上了他的目光。
四目相对。
一双是深不见底、带着审视的寒潭。
一双是清澈见底、带着些许未褪羞涩的秋水。
视线在空中交汇,周遭的风声、远处的鸟鸣仿佛都在这一刻静止。
裴修衍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纤长的睫毛,和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与他预想中的心虚躲闪截然不同。
是她伪装得太好,还是......
他眸光微沉,无意在此继续无谓的对峙,正欲转身离开。
“裴修衍,”宋枝却轻声叫住了他。
她想起他方才在此等候的情形,自觉找到了他此刻情绪不佳的缘由,便带着几分贴心,认真说道,“下次我若出门,会叫人去跟你说一声的。”
是她想的不周到了,让他空等。
“......”
裴修衍脚步顿住,回身看她。
这话听起来体贴入微,若在从前,他或许会信几分。
可如今,他看着她那双看不出半分伪装的眸子,心底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颔首。
此事过后,他怕是不会来找她了。
......
成安王府今日车水马龙,朱漆大门前停满了各色华贵马车。
作为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太后的幼子,成安王可是名副其实的京中第一人,他的寿宴,京城里称得上有头有脸的人,
相熟的官员们互相寒暄着,三五成群地踏入成安王府。
而当裴国公府的马车缓缓驶近时,原本喧闹的人群顿时静了几分。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看过去。
京城里盼着这位活阎王早登极乐的人不少,但想巴结这棵大树的,只会更多。
马车停稳,石竹率先跳下马车利落地摆好脚凳,随即,车帘被一只略显苍白的手掀开。
裴修衍躬身下了马车,他今日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只在领口与袖缘绣着暗银云纹,衬得他愈发显得疏离难近。
不过,他下车后却并未直接入府,而是破天荒地停在了车辕旁,竟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在无数道目光注视下,另一只素白纤细的手从车厢内探出,搭在了秋云的手臂上。
紧接着,一个身着月白杏色黄绫裙的少女,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踩着脚凳走了下来。
宋枝站定后,察觉四周投来的无数目光,不由得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朝裴修衍身边靠近了些,“他们怎么都在看我们啊?”
今日她怕遇上不认识的人失了礼数,特意带了秋云出来。
两人离得极近,轻柔的嗓音伴着身上淡淡的馨香一同袭来。
那香气不似寻常脂粉,倒混着一点清甜果香,裴修衍一时竟忘了避开。
这一幕,落入了在场众人的眼中。
一时间,几人面面相觑之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
前几日靖平王在酒楼里,借着酒意神秘兮兮透露,“裴国公待那未来夫人极为不同,甚至亲自在院中苦等。”
他们当时只当是醉话或是刻意攀附的夸大之词,一笑置之。
可如今,亲眼见到这位向来目中无人、行事只凭自己喜好的裴国公,竟会真的带着这位未来夫人出席。
难道,靖平王爷说的,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