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晨夕的目光扫过前方两位嫔妃的背影。她知道,顺嫔和刘贵人,不是一路的。
顺嫔依附于容妃,是容妃及皇后阵营中的得力干将,而刘贵人则与黄贵妃亲近,看上去,只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应该是最小的嫔妃了。
沈晨夕微低着头,没有注意到顺嫔看向自己时,露出抹意味不明的笑。
顺嫔把自己送给文妃的生辰礼物递上前,那是一些常见的药材,只不过品种和沈晨夕前些时日送过来的相同。
刘贵人送的是瓶香膏,涂身上用。
就在此时,宫门外传来尖细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众人连忙转身行礼。
赵擎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大步走入,身后还跟有几名太监。
“都平身吧。”赵擎挥手,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对文妃道:“今日,是爱妃生辰,朕特地过来看看。”
文妃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臣妾谢皇上挂念。”
赵擎从身旁的太监手中接过一个紫檀木盒:“这是庐州知府进贡的徽墨,你平时喜欢诗词书法,此物送你,正合适。”
木盒打开,露出一方润泽如玉的墨锭,其上雕刻着精细的山水纹样,隐隐散发出松烟香气。
文妃眼中闪过惊喜,伸双手接过:“臣妾谢皇上恩赐,这徽墨质地细腻,色泽黑润,定是上品。”
赵擎唇角微扬:“据说它研磨之后墨色如黛,历久不褪,反正朕也不懂,你自己用着看吧。”
文妃酷爱诗词,无聊的时候就写诗作词练习书法,笔墨纸砚,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生辰礼物,那些金银珍宝,胭脂水粉,她反倒不怎么在意,没有强烈的需求。
在后宫嫔妃中,文妃以出众的才华脱颖而出,其诗作连前朝几位大臣都赞赏有加,这也引来其他嫔妃的嫉妒。
顺嫔娇声道:“皇上对文妃姐姐可真是体贴入微呀。”
赵擎轻轻点头,目光却越过她,落在沈晨夕身上:“你手中端着何物?”
沈晨夕福身行礼:“回皇上,是臣妾为文妃娘娘准备的海参汤,文妃娘娘怀有身孕,此物适合滋补。”
“爱妃有心了。”赵擎转向文妃,“你近日身子可好,太医怎么说?”
文妃轻抚腹部,柔声回答:“谢皇上关心,太医说胎象平稳,只是臣妾近日食欲不佳,吃得有些少,劝臣妾多进食罢了。”
轮到沈晨夕送生辰礼物时,顺嫔朝她手中的碗上扫了一眼。
顺嫔知道整个计划的过程,青杏已经成功在海参汤内放了落子粉,喝下海参汤,孩子就保不住,即便文妃不喝海参汤,也会喝安胎药,孩子迟早得消失。
无论哪一个结果,沈晨夕都要遭殃。
若是海参汤和安胎药文妃都喝了,那沈晨夕就罪加一等,只会死得更惨。
这局,几乎稳赢。
此时,顺嫔还站在文妃和沈晨夕之间略靠右的位置。
沈晨夕的目光扫过殿内的某个角落,忽然失声惊叫起来:“啊,老鼠!”
她浑身颤抖,手中的碗没有端稳,直接朝顺嫔飞了过去。滚烫的海参汤泼洒而出,溅在顺嫔崭新的鹅黄色裙子上,顿时留下一大片污渍。
汤碗落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碎片四溅。一碗海参汤,就这么毁了。
沈晨夕拍拍胸口,惊恐未定。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住了。
顺嫔看着自己脏污不堪的裙子,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沈才人,这可是本宫的新裙子,你怎么如此不小心!”
她声音尖利,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这条裙子第一次穿出来,竟被汤汁泼出大块污渍,怎能不叫人生气。
沈晨夕立即跪下,声音颤抖道:“臣妾该死,弄脏了姐姐的衣裙,还请姐姐宽恕。”
她脸色煞白,眼中含泪,连手指都在微微发抖,看上去害怕极了。
刘贵人道:“文妃姐姐的屋里,怎么会有老鼠呢?”
她的话让众人回想起事情的起因。
沈晨夕是看到老鼠之后才惊叫出声,不慎把海参汤打翻,弄脏了顺嫔的裙子。
“本宫屋里,从没有见过老鼠啊。”文妃觉得奇怪,这屋里什么时候开始有老鼠了,那么干净的地方,也能有老鼠?
沈晨夕指着角落:“它就在那。”
众人往沈晨夕所指的地方看过去,果然见到有个黑乎乎的东西,一动不动。
赵擎吩咐身旁的太监:“你过去看看。”
那太监走到角落附近,回头说:“皇上,是块小石头,不是老鼠,沈才人许是太怕老鼠,因此看花了眼。”
赵擎对沈晨夕说:“那不是老鼠,别怕。”
文妃语带歉意:“那块石头,是给花盆里的花压土用的,不曾想竟吓着沈妹妹。”
说完,她又关切地问顺嫔:“顺嫔妹妹没事吧,可有烫着?”
顺嫔强压怒火:“无碍,只是这新裙子,价值不菲,可不是几十两银子能买得起的。”
青杏有些难受,眼看着事情就要成功了,没想到沈晨夕竟把小石头误认为老鼠,吓得把海参汤打翻,自己也白忙活一场,没法去容妃那里拿赏钱。
沈晨夕依然跪伏在地:“都是臣妾的错,臣妾愿意赔偿顺嫔姐姐的损失。”
顺嫔落井下石道:“你把送给文妃娘娘的生辰礼物给糟蹋了,那也是对文妃娘娘的不敬,况且,你也吓到了文妃娘娘,若文妃娘娘有什么好歹,你难辞其咎。”
沈晨夕面朝赵擎道:“臣妾有错,自请禁足半月,并抄写佛经为文妃娘娘祈福,以示惩戒。”
赵擎语气平淡:“这不过是一场意外,你不必如此。”
沈晨夕抬起头,泪花在眼眶中打转:“可臣妾心中实在不安,今日,是文妃娘娘的生辰,臣妾闯下这般祸事,若不略施惩戒,臣妾难以心安,后宫姐妹也会心有不服,说陛下偏袒臣妾。”
她的姿态放得极低,言辞恳切,让人不忍拒绝。
文妃道:“沈妹妹既然执意如此,皇上,不如成全她吧,否则,只怕她心中堵着这件事,难以释怀。”
赵擎沉吟片刻,点头道:“也罢,那就依沈才人所请,禁足半月,抄写佛经十卷,以示惩戒。”
“谢陛下恩典。”沈晨夕叩首。
赵擎叹了口气:“你自己要求受罚,可别怨朕心狠,禁足期间,不得踏出含玉殿半步,佛经也要认真抄写。”
“臣妾谨记。”沈晨夕道。
禁足是沈晨夕自己主动提出来的,如果禁足期间,她随意走动的话,就表示并非诚心认错。到时候,别人拿此做文章,说她阳奉阴违,抗拒皇帝的圣意,后果就更严重。
春儿有些焦躁,虽然她现在侍候文妃,但心一直在沈晨夕身上,今日沈晨夕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还自请禁足,也是她完全没料到的。
禁足的半个月,要抄写十卷佛经,其他的事情做不成,后宫的动向也没法掌握,她家小姐是犯糊涂了吗?
顺嫔脸色古怪,她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但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皇帝并没有惩罚沈晨夕的意思,沈晨夕只要认真地道个歉,这件事可以直接揭过去,她为什么要自请惩罚?
愧疚感太强,那不可能。
退出景和宫后,白桃忍不住问道:“主子,您为何要自请禁足啊,只是弄脏了她的裙子而已,皇上本就无心罚您,您何必自讨苦吃呢?”
沈晨夕道:“文妃娘娘被我惊扰,我心中有些不安,况且,我也不想让别人说我恃宠而骄,犯了错,都不需要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