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侧面吹过来，带着铁锈和潮湿的味道。
我背着她往前走，脚底踩着碎石和断钢筋，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蹭。掌心那层红膜还在，时不时烫一下，像是有人拿烙铁往我肉里按。三公里，听着不远，可我现在这身子，能撑到两公里就算不错。
洛昭贴在我背上，呼吸比刚才稳了点，但手还是掐着我肩膀，指甲时不时刮一下锁骨，疼得我直咧嘴。
“你轻点，”我说，“再掐下去我肩膀得废。”
“那你走慢点。”她声音贴着我后颈，“喘得跟破风箱似的，不怕散架？”
“散架也得走。”我低头看了眼手心，红光又闪了一下，这次更亮，像是催命符，“它说前面就是了。”
“它说得对。”她忽然开口，“我刚算了。”
我没吭声，等她往下说。
她从袖口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卦纸，指尖在上面划了道血口，“刚才那阵风不对劲，东南方向有东西在拉我们。卦象动了，跟你的光……一模一样。”
我停下脚步，转头看她，“你拿血算的？”
“不然呢？用口水？”她瞪我一眼，“你背我都快背成残疾了，我还不能流点血？”
我笑了一下，没接话。血卦不是小事，动真血的卜算，轻则头晕，重则折寿。她刚才在水塔就耗得差不多了，现在又来这一出。
“下次别这样。”我说。
“下次？”她冷笑，“你还指望有下次？”
我没回，只把肩带又紧了紧，继续往前走。
林子越来越密，废弃厂房被甩在身后，地上开始冒青苔，踩上去滑得像抹了油。金属液在血管里游得越来越慢，像是被什么东西吸着走。我后颈忽然一痒，像是有蚂蚁顺着脊椎往上爬。
“你动一下。”我对洛昭说。
“干吗？”
“帮我看看我脖子后面，是不是有东西？”
她迟疑一秒，抬手撩开我衣领。手指刚碰到皮肤，我就听见她倒抽一口冷气。
“怎么了？”我问。
“你……你后颈有纹路。”她声音变了，“黑色的，像铁锈爬出来的。”
我心里一紧，“长什么样？”
“像锁链，又像符文……”她顿了顿，“我在古书上见过，叫‘星锁封印’，是镇压异源的东西。”
“镇压谁的？”
“不知道。”她手收回去，“但带这个的人，要么是囚徒，要么是祭品。”
我咧了下嘴，“那我算哪个？”
“你现在还有心思开玩笑？”她声音压低，“这纹路在动！它在往你脊椎里钻！”
我抬手摸了摸，皮肤底下确实有东西在蠕，不疼，但瘆得慌。系统没提示，说明这玩意儿不归它管。可它偏偏在我靠近秘境的时候冒出来， timing 实在太巧。
“别慌。”我说，“它要是想杀我，早动手了。”
“你就不怕它是冲着秘境来的？”她盯着我后颈，“你是钥匙？还是祭品？”
“都可能是。”我活动了下脖子，“但不管是什么，现在回头也晚了。”
她没说话，但手又搭上我肩膀，这次不是掐，是扶。
我们继续往前，林子深处越来越黑，头顶树冠连成一片，连月光都透不下来。掌心红光开始频闪，一下接一下，跟心跳对上了。洛昭的卦纸也在颤，纸角无风自动，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撩拨。
“快到了。”她说。
“我知道。”我抬头，“前面地势低，有股味儿。”
“什么味儿？”
“铁锈，还有……烧焦的纸。”
话音刚落，她手里的卦纸“忽”地燃起来。
不是明火，是幽蓝色的冷焰，从纸角卷上去，烧得悄无声息。她想甩，甩不掉，火像是粘在她指尖。
“别动！”我一把抓住她手腕，金属液顺着胳膊爬过去，在她手背形成一层薄膜，隔开火焰。蓝火碰到金属膜，滋啦一声，冒出一股黑烟。
地面猛地一震。
脚底裂开一道缝，像是地壳被人从底下掰开。裂缝迅速蔓延，左右对称，形成螺旋状，一圈圈往下沉。石板翻起，露出下面漆黑的阶梯，每一级都刻着跟后颈一模一样的纹路。
“它开了。”洛昭盯着那阶梯，“卦火引路，地自裂开……这是‘血启之门’。”
“听着不像好东西。”我挡在她前面，双臂金属液覆盖，随时准备迎击。
“不是迎击的问题。”她声音发紧，“这门认的是‘双生血引’。一个是你，一个是……我。”
我转头看她，“你手上的紫纹？”
她点头，“它一直在回应你的纹路。从水塔就开始了，只是我没说。”
“现在说也不晚。”我盯着那阶梯，“它要我们一块下去？”
“不是要。”她咬牙，“是必须。刚才卦象最后闪了一下，写的是‘血路双生，一启则俱亡’。”
“翻译成人话？”
“我们一起下去，或许能活。你一个人，门都不会让你进。我一个人，直接被烧成灰。”
我沉默两秒，“所以它拿你当保险栓？”
“差不多。”她抬眼，“你怕了？”
“怕？”我笑了，“我刚才背你翻两米高墙的时候，就他妈不怕死。”
“那你还站这儿废话？”
“我在等你问我想不想。”我转过身，看着她，“你要是说不去，我现在就带你走。”
她盯着我看了好几秒，忽然伸手，一把扯住我衣领，把我拉低。
“别装了。”她声音贴着我耳朵，“你根本没打算回头，从你松手让我抱你的那一刻，你就计划好了。”
我没否认。
“你算风，算距离，算重量。”她冷笑，“那你算过，我愿不愿意陪你送死吗？”
“我没算。”我直视她眼睛，“我只知道自己得下去。你要拦，我现在就点你昏睡穴。”
“你敢？”
“我连警察都甩了，还怕你打我？”我抬手，掌心红光最后一次闪了三下，随即沉入皮肤。
阶梯深处，幽光涌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呼吸。
我弯腰，一把将她背起来。
“你干什么？！”她挣扎。
“省点力气。”我说，“下面的路，我背你走。”
她没再动，手慢慢环住我脖子。
阶梯往下，越走越深，空气变得又湿又重，像是进了巨兽的喉咙。后颈的纹路越来越烫，像是在跟什么东西共鸣。洛昭的紫纹也开始发亮，隔着衣服都能看见光。
走到一半，她忽然说：“你后颈的纹路……变了。”
“怎么了？”
“它在解。”她声音发颤，“锁链断了一环。”
我没吭声，但能感觉到，脊椎里那股蠕动感加快了，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深处醒来。
阶梯尽头是一扇门。
黑色的，像铁，又像骨，上面刻满了跟纹路一模一样的符号。门缝里渗出幽蓝的光，跟刚才烧卦纸的火一样。
我放下洛昭，站到门前。
掌心发烫，后颈发烫，全身的金属液都在往这两处涌。
“准备好了？”我问她。
她没回答，只抬起手，指尖血珠未干。
我深吸一口气，抬手按向那扇门。
金属液从掌心喷涌而出，顺着门缝钻进去。
门，轻轻开了条缝。
里面不是黑暗。
是光。
蓝得发紫，像是凝固的火焰，静静燃烧在门后。
洛昭忽然抓住我的手。
“等等。”她说。
我回头。
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
我没等她说完，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