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出差了,说是国外有个重要的项目要处理,至少要一周才能回来。他走得很平静,甚至在临走前,还让管家给相玥送了一套全新的珠宝——深海蓝的钻石,像极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先生说,希望太太喜欢。”管家恭敬地将丝绒盒子放在茶几上。
相玥看着那套价值连城的珠宝,没有打开,只是淡淡地说:“放着吧。”
陆沉舟的离开,像一块巨石从湖面上移开,让相玥感到了一丝久违的轻松。别墅里没有了他那令人窒息的掌控感,连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
陆星阑的病也彻底好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用充满敌意和渴望的眼神看着相玥,而是变得有些沉默。他依旧会去画室画画,但不再邀请相玥。有时候在餐厅遇到,他只是会轻轻喊一声“伯母”,然后便低头吃饭,不再多言。
这种疏离,让相玥感到一丝莫名的失落。她发现自己竟然会时不时地想起那个烧得迷迷糊糊,抓着她的手喊“别丢下我”的少年。
林屿没有再上门,但每天都会发来信息,问她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好好休息。他的关心像涓涓细流,温和而持久,却再也无法在相玥的心湖里激起半点涟漪。
许砚更是杳无音信。那幅《菟丝花的毒》被陆沉舟买走,另一幅《我的光》被摆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像一个巨大的讽刺。相玥不知道许砚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他是否还在画她。或许,他已经找到了新的缪斯,一个比她更真实,也更值得他去描绘的“光”。
日子仿佛回到了正轨,平静得像一滩死水。相玥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或者去花园里晒晒太阳。她甚至开始学着自己做饭,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这种亲手创造点什么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
她以为,这样的平静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陆沉舟回来,继续他们那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直到那天下午,她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电话是陆星阑的班主任打来的。
“陆太太,您好,我是星阑的班主任李老师。”电话那头的声音很严肃,“星阑今天下午旷课了,我们联系不上他,他有没有回家?”
相玥的心猛地一沉。“没有,他没回家。他没说去哪吗?”
“没有,他最近上课总是心不在焉,成绩也下滑得很厉害。”李老师叹了口气,“陆太太,您作为家长,是不是要多关心一下孩子?”
“我知道了,李老师,谢谢您。”相玥挂了电话,立刻拨通了陆星阑的手机。
无人接听。
她又打给他的同学,都说不知道他去哪了。她甚至开车去他常去的画室、网吧、篮球场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他。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相玥的心也越来越沉。陆星阑虽然叛逆,但从来不会无故旷课,更不会不接电话。他一定是出事了。
就在她几乎要报警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是陆星阑的家人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这小子在我这儿,喝多了,说要找他‘亲爱的伯母’。你要是不来接他,我就把他扔大街上了。”
“你在哪?”相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对方报了一个酒吧的名字,是城郊一家很混乱的地下酒吧。
相玥没有丝毫犹豫,抓起车钥匙就冲了出去。
酒吧里灯光昏暗,音乐震耳欲聋。相玥一进去,就被一股混杂着酒精、汗水和烟草的气味熏得皱起了眉头。
她在舞池里、卡座间焦急地寻找着,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陆星阑。
他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手里拿着一个空酒瓶,眼神迷离。他旁边坐着一个染着黄毛的年轻男人,正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
“星阑!”相玥冲过去,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星阑看到她,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又低下头,嘟囔着:“你来干什么……我没事……”
“你没事?”相玥看着他通红的脸和涣散的眼神,又气又心疼,“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
“我就是要吓死你!”陆星阑忽然抬起头,冲她吼道,“你管我干什么?我不是你的玩具!不是你的弟弟!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他的声音很大,引来了周围不少人的目光。相玥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她不是因为他的话而伤心,而是因为他竟然用这种方式来伤害自己,来引起她的注意。
“好,我走。”她抹了把眼泪,转身就走。
“你……”陆星阑愣住了,显然没想到她真的会走。
相玥走到酒吧门口,又停了下来。她没有回头,只是站在那里,声音平静地说:“星阑,你记住,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丢下你。因为,你是陆沉舟的侄子,是我的家人。”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陆星阑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手里的酒瓶“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碎裂开来。他捂住脸,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那个黄毛男人吓了一跳,赶紧溜走了。
相玥并没有真的走。她站在酒吧门口的阴影里,等着陆星阑。她知道,他一定会出来的。
果然,没过多久,陆星阑就摇摇晃晃地从酒吧里走了出来。他看到相玥,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相玥走过去,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冷吗?”她轻声问。
陆星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相玥叹了口气,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吧。”
在车上,陆星阑靠在相玥的肩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相玥看着他瘦削的脸颊和长长的睫毛,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这个少年心里的结,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开的。但她愿意等,等他真正长大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