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落鹰涧那片被血与火短暂灼伤的土地,三人沉默地行进了大半日。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与净化后的焦灼气息,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云月漓不再好奇地东张西望,只是默默抱着怀里的月莹,指尖无意识地梳理着它银亮的皮毛,目光偶尔掠过道路两旁略显枯黄的草木,眼神里多了几分此前未曾有过的沉静与忧思。
林焰儿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变化。曾经的月漓,眼泪多是源于恐惧或委屈,纯净而易碎;而方才战场上,她那带着哭腔的呐喊中,除了对黑暗的本能排斥,更添了一种为逝去生命(哪怕是扭曲的)而感到的悲悯,以及被迫承担起守护职责的沉重。这份成长,来得太快,也太过残酷。
“休息一下吧。”林焰儿在一处清澈的溪流边勒住马缰,“喝点水,也让马匹歇歇脚。”
石玲立刻放下巨斧,大步走到溪边,捧起水痛快地喝了几口,又撩起水洗了把脸,试图冲散鼻端萦绕不去的血腥味。她看向云月漓,瓮声瓮气地安慰:“月漓妹子,别多想啦!那些家伙已经不是人了,是怪物!咱们杀了它们是替天行道!”
云月漓轻轻“嗯”了一声,蹲在溪边,看着水中自己带着倦容的倒影,以及胸前那枚似乎比往常更显温润的月光石。她伸出手指,触碰着冰凉的溪水,一股微弱的、源自水流的自然生命气息顺着指尖传来,稍稍抚平了她心中的滞涩。
就在这时,月莹突然从她怀中抬起头,耳朵警惕地转动着,淡紫色的瞳孔望向溪流下游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呜咽。
几乎是同时,云月漓胸前的月光石再次传来那种熟悉的、细微的刺痛感,比在枫林镇时更清晰一些,但依旧分散而微弱,仿佛不止一个源头。
“又来了……”云月漓站起身,脸色凝重地看向林焰儿,“下游方向,有……好几个带着那种气息的东西在移动。”
林焰儿眼神一凛,立刻示意石玲警戒。她顺着溪流方向望去,那里是一片茂密的芦苇荡,视野受阻。
“能感知到具体数量和动向吗?”林焰儿压低声音问。
云月漓闭目凝神,将感知如同丝线般小心翼翼地向那个方向延伸。片刻后,她睁开眼,带着一丝困惑:“数量……大概五六个,气息很杂乱,时强时弱。它们……好像不是在埋伏我们,而是在……追逐着什么?速度很快,朝东南方向去了。”
“追逐?”林焰儿蹙眉。是另一支商队?还是落单的旅人?
“要去看看吗?”石玲握紧了斧柄。
林焰儿沉吟片刻。按计划,她们应该尽快赶往帝都,避免节外生枝。但蚀月妖人如此活跃,就在她们前行路径附近行动,若置之不理,恐有更多无辜者遇害,也可能错过重要情报。
“小心靠近,见机行事。”林焰儿最终做出决定,“尽量不要暴露,先弄清情况。”
三人迅速隐匿身形,借着芦苇和岸边树木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下游方向潜去。
中部:被遗忘的村落与绝望的坚守
穿过芦苇荡,眼前的景象让三人心中一沉。
那是一个坐落在溪流拐弯处的小小村落,看起来不过二三十户人家,土坯垒砌的房屋低矮而破败。然而此刻,村落外围简陋的木栅栏已被破坏,几处房屋冒着黑烟,村中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村民打扮的尸体,死状凄惨。
而村落中央,仅存的十几名村民——大多是老弱妇孺,正手持锄头、草叉等简陋农具,瑟瑟发抖地围成一圈,将几个孩子护在中间。他们脸上写满了绝望与恐惧。
围着他们的,正是五个皮肤灰白、眼神浑浊、嘴角流淌着涎液的妖人!它们似乎并不急于杀死这些村民,而是像猫捉老鼠般,不时发出嘶哑的嚎叫,做出扑击的假动作,享受着猎物的恐惧。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妖人身上散发的腐臭。
云月漓的拳头瞬间握紧,身体因愤怒而微微颤抖。这些妖人,不仅在杀戮,更在玩弄生命!
林焰儿仔细观察着。这五个妖人看起来比落鹰涧的那三个更显“低级”,动作缺乏有效的协调,完全凭本能行事。它们身上蚀月气息也更杂乱微弱。
“看来是蚀月力量侵蚀催生出的最低等妖人,灵智低下,只知杀戮与破坏。”林焰儿低语,“但它们为什么会聚集在这个小村子?这里有什么吸引它们?”
她的目光扫过村庄,最终落在村后一座看起来像是祠堂的、稍微齐整些的建筑上。祠堂门口,似乎散落着一些奇特的、闪着微弱荧光的碎石。
“是‘荧辉石’的矿渣。”林焰儿认出了那些碎石,“一种很低级的能量矿石,蕴含极其微弱的天地元气。难道这些妖人是被这点微薄的能量吸引过来的?”
就在这时,一个妖人似乎玩腻了,猛地扑向一个吓得瘫软在地的老妇人!
“动手!”
不能再等!
林焰儿身影如电射出,长剑直取那妖人后心!石玲则如同猛虎下山,巨斧带着呼啸的风声,拦腰斩向另外两个妖人!
云月漓几乎在同一时间举起了法杖。这一次,她没有丝毫犹豫。悲伤与愤怒化作决绝的力量,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并未模糊她的视线。
“不准……你们再伤害任何人!”她带着哭腔,声音却异常坚定。
月辉再现!比在落鹰涧时更凝练,更迅捷!银色的光浪以她为中心奔涌而出,精准地笼罩住那五个妖人!
“嗷——!”凄厉的惨嚎瞬间响起。低级妖人对月华之力的抗性更弱,在圣洁的光辉中,它们的身躯如同投入烈火的蜡像般迅速消融、风化,连挣扎都显得徒劳。
转瞬之间,五个妖人化为飞灰。
幸存的村民们呆若木鸡,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绝处逢生的巨大落差,让一些人直接瘫软在地,失声痛哭。
林焰儿收剑入鞘,快步上前检查村民情况,同时让石玲警戒四周。
云月漓放下法杖,看着那些惊魂未定的村民,尤其是那几个蜷缩在母亲怀里、用恐惧又好奇的大眼睛偷偷看她的孩子,心中的悲悯更甚。她走到一个哭泣的小女孩面前,蹲下身,手中凝聚起一团柔和如月光的治愈能量,轻轻拂过女孩手臂上的一道擦伤。
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女孩停止了哭泣,睁大了眼睛看着云月漓。
“谢……谢谢仙女姐姐……”女孩的母亲哽咽着道谢,就要跪下。
云月漓连忙扶住她,摇了摇头,声音轻柔:“没事了,它们……不会再伤害你们了。”
安抚好村民,并帮助他们简单处理了遇难者的后事,林焰儿开始询问村长具体情况。
老村长心有余悸,颤抖着叙述:“那些怪物……是三天前开始出现的……一开始只是一两只,在村子外围游荡,偷吃牲畜……后来越来越多……它们,它们好像特别围着祠堂打转……”
“祠堂?”林焰儿目光一闪,“是因为那些荧辉石矿渣吗?”
“矿渣?”村长愣了一下,随即恍然,“您是说那些会发光的石头?那是我们祖上偶尔从后山一个废弃的小矿坑里捡来的,觉得好看,就铺在祠堂门口图个吉利……难道是因为这个?”
林焰儿点了点头:“很可能。即便能量微弱,对这些依靠侵蚀能量存在的低级妖人也有吸引力。”她顿了顿,又问,“最近村里或附近,有没有来过什么陌生人?或者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
村长努力回想,摇了摇头:“我们这村子偏僻,很少有外人来……哦,对了!大概七八天前,有个穿着黑袍、看不清脸的人路过,在村口向俺打听过去帝都的路,说话声音沙哑得很……然后就走了,也没进村。”
黑袍人?声音沙哑?
林焰儿与云月漓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这描述,与寻常旅人格格不入。
“他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比如,身上有没有什么图案?或者带着什么东西?”林焰儿追问。
村长皱着眉想了半天,不太确定地说:“图案没看见……不过他腰间好像挂着个什么东西,黑乎乎的,当时晃了一眼,没看清……好像……好像有点方方正正的?”
方方正正?令牌?!
云月漓立刻从月莹的储物空间里取出了那枚从落鹰涧妖人身上得到的邪月令牌,小心地展示给村长看:“老爷爷,您看看,是不是类似这样的东西?”
村长眯着眼仔细看了看,犹豫着摇头:“大小好像差不多……但花纹肯定不是这个!那个人的牌子,上面好像……好像刻着几道波浪线?还是云纹?俺老眼昏花,记不清了……”
虽然不是同一块令牌,但“黑袍人”、“声音沙哑”、“腰间挂着令牌”这几个特征串联起来,足以说明问题!
“看来,这些妖人的出现并非完全随机。”林焰儿声音低沉,“那个黑袍人,很可能与操控妖人的组织有关。他途径此地,或许只是巧合,但也可能……是在进行某种侦查或布置。”
她谢过村长,并留下一些从商队获得的银钱作为对村子的补偿,随后便带着云月漓和石玲准备离开。
临行前,云月漓回头望向那片饱经摧残的村落,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她们可以救下这个村子,但大陆之上,不知还有多少这样的角落正在遭受黑暗的侵蚀。个人的力量,在席卷世界的灾难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我们必须尽快赶到帝都。”林焰儿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感,“不仅要找到上古秘典的线索,还要查明这个操控妖人的组织,以及那个黑袍人的来历。蚀月的阴影,比我们想象的扩散得更快,也更……有组织性。”
夕阳将三人的身影拉得长长,投射在通往帝都的官道上。远方,地平线的尽头,已经隐约可以看到一片巍峨连绵的轮廓,那便是天煌王朝的心脏——帝都“煌天城”。那里汇聚着人族的智慧与力量,也必然隐藏着最深的欲望与阴谋。
云月漓握紧了手中的法杖。帝都,不再是单纯获取线索的目的地,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潜伏着未知危险的漩涡。而那枚邪月令牌,以及村长口中模糊的黑袍人,就像投入漩涡的两颗石子,预示着平静水面下,早已暗流汹涌。
悬念:
低级妖人被荧辉石矿渣吸引,揭示了它们对能量源的贪婪本能。神秘黑袍人与不同图案令牌的出现,证实了背后存在一个严密的组织在活动。这个组织与蚀月魔骸是何关系?他们派黑袍人四处活动目的何在?即将抵达的帝都煌天城,是希望之地,还是另一个更大的陷阱?云月漓她们手中的邪月令牌,又会在这权力与阴谋的中心,引来怎样的关注与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