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守使的威压,如同三座幽冥大山轰然降临,碾过永恒战场的死寂虚空。
那并非单纯的杀意,而是携带着整个冥土规则的倾轧,要将这方时空都彻底冻结、纳入死亡的秩序。
暗红色的混沌虚空中,那些漂浮的残骸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连几座离得较近的战碑都微微震颤,其上铭刻的战意仿佛被激怒,发出低沉的共鸣。
慕容九与白素在这等威压下,如同暴风雨中的扁舟,连思维都近乎凝固。
紫电与星辉被压缩到体表寸许,光芒黯淡,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
林战早已瘫软在无痕的清光护罩内,生死不知。
无痕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周身清光流转如电,显然已全力催动。
但在那三股联袂而来的幽冥意志面前,依旧显得摇摇欲坠。
唯有王起。
他立于那块刚刚失去光泽的暗金战碑之前,身形挺拔如孤峰。
镇守使的威压落在他身上,如同狂涛撞上礁石,除了激起他衣袂猎猎作响,未能让他动摇分毫。
他周身的混沌刀意非但没有被压制,反而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剧烈地沸腾、扩张起来。
灰蒙蒙的光晕流转,将慕容九等人也勉强庇护在内,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他的目光,平静地迎向那三道破空而来的黑色星辰。
混沌之眼中,倒映出的并非单纯的强大能量,而是三条扭曲、冰冷,与这片永恒战场古老战意格格不入的幽冥规则锁链。
这三位镇守使,已然与这囚笼的部分底层规则深度融合,成为了幽冥意志在此地的具现化执行者。
“蝼蚁?受死?”王起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弧度中蕴含的,是睥睨与不屑。
“就凭你们这三条……看门狗?”
话音未落,那三道黑色星辰已至近前!
光芒敛去,露出其中三道身影。
他们不再穿着制式袍服,而是身披仿佛由无数哀嚎魂灵编织而成的暗影重甲,头盔遮掩了面容,只露出两点燃烧着幽绿鬼火的眼眸。
手中所持也非寻常兵刃,一者握持缠绕着黑色闪电的巨斧,一者操控着流淌污秽血河的锁链,居中一人则空着双手,但十指指尖,空间不断塌陷重组,仿佛执掌着某种空间的生灭权柄。
没有任何废话,杀伐即起!
持斧镇守使率先发难,巨斧挥动,一道撕裂虚空的黑色雷霆伴随着无数怨魂的尖啸,化作一柄横亘天地的死亡之斧,朝着王起当头劈落!
斧刃未至,那毁灭性的雷光已然将沿途漂浮的几块巨大残骸瞬间气化!
与此同时,那操控血河锁链的镇守使手腕一抖,污秽的血河如同拥有生命的巨蟒,分化出无数道细小的分支,绕过王起,直接卷向被他护在身后的慕容九、白素与无痕!
那血河中蕴含的侵蚀与污秽之力,足以瞬间污染法宝,湮灭生机!
而居中的镇守使,则对着王起遥遥一指。
王起周身方圆百丈的空间,骤然凝固、压缩,仿佛要将他连同那片虚空一起,捏成一枚微不足道的尘埃!
三位一体,配合无间,攻势涵盖正面强攻、侧面牵制与空间绝杀,狠辣老练,毫不留情!
面对这足以让任何强者饮恨的绝杀之局,王起动了。
他的动作,简单,直接,甚至显得有些……缓慢。
他先是抬起了左手,对着那卷向慕容九等人的污秽血河,虚空一握。
“散。”
一字吐出,言出法随。
那汹涌澎湃、散发着滔天恶念的血河,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扼住了源头,前冲之势猛地一滞。
随即那污秽的血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消散,连同其中蕴含的怨魂嘶嚎也戛然而止。
最终还原为几缕精纯的幽冥死气,被王起周身的混沌刀意悄然吞噬。
化解侧面威胁,不过举手之劳。
紧接着,他看也未看那当头劈落的死亡巨斧与那压缩凝固的空间,右手并指如刀,对着身前虚空,轻轻一划。
没有光华,没有声响。
只有一道极淡、极细的灰线,凭空出现。
那灰线仿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出现的位置,恰好是那死亡巨斧斧刃最锋锐之处,以及那凝固压缩的空间的核心节点。
然后——
嗤!
那凝聚了恐怖幽冥雷光的死亡巨斧,在与灰线接触的瞬间,从斧刃开始,无声无息地从中裂开,裂口平滑如镜!
狂暴的雷霆与死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宣泄、溃散,未能伤及王起分毫!
而那凝固压缩的空间,也在灰线掠过节点之后,如同失去了支撑的积木,轰然崩塌,还原为正常的虚空!
居中那名镇守使身体剧震,指尖操控的空间之力瞬间反噬,让他闷哼一声,覆盖着重甲的身躯都晃动了一下!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王起仅仅抬了两次手,说了一个字,便已轻描淡写地化解了三位镇守使的联手绝杀!
持斧与操控空间的两位镇守使,那幽绿鬼火般的眼眸中,同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骇!
此人的手段,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那灰线究竟是什么?为何能如此轻易地斩断法则,破灭神通?
唯有那名原本空手的镇守使,此刻似乎看出了什么,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与不可思议:
“那是……‘归墟’的痕迹?!你……你窃取了归墟之力?!”
王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兴趣。
他的目光,越过三名惊疑不定的镇守使,落在了他们身后,战场虚空更深处,一块极其不起眼的、半掩在一颗破碎星辰残骸之后的青灰色古碑上。
那古碑不大,甚至有些残破,碑身布满裂纹,似乎随时都会彻底崩碎。
但在王起的混沌之眼中,那块古碑却散发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意蕴——那不是冲天的战意,也不是幽冥的死气,而是一种极致的“锋锐”,一种仿佛能斩断因果、破开万法的“绝对之利”的残留。
而且,怀中那融合了金色光点的黑色令牌,正微微震颤,与那古碑产生着一种奇异的共鸣。
“没时间与你们纠缠。”
王起淡淡开口,终于第一次,真正握上了断界之刃的刀柄。
他没有施展那吞噬一切的“混沌归墟”,而是将自身对“断”之规则的领悟,对那古碑散发出的“锋锐”意蕴的理解,以及体内那新得的“破障”金光,尽数凝聚于这一刀之中。
刀,缓缓出鞘。
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
随着刀身脱离刀鞘,一道凝练到极致、无法用言语形容其颜色的纤细刀光,自刀锋之上流淌而出。
那刀光并不耀眼,却让看到它的三位镇守使,灵魂深处都感到一阵冰冷的刺痛!
“此刀,名为——”
王起眼神空蒙,仿佛与手中之刀融为一体。
“斩缘。”
话音落,刀光动。
并非斩向那三名镇守使,而是划出一道玄奥至极的轨迹,越过他们,直接斩向了他们身后虚空深处,那块不起眼的青灰色古碑……与三名镇守使自身之间,那无形的、由幽冥规则构筑的“联系”!
刀光过处,无声无息。
但三名镇守使却同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
他们身上那由幽冥规则凝聚的重甲,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
他们与这片永恒战场、与幽冥本源的连接,被这一刀强行斩断!
他们的力量如同泄闸的洪水般疯狂流失,气息瞬间跌落谷底!
这一刀,斩的不是他们的肉身,而是他们存在的“根基”!
王起看也未看那三名如同被抽走脊梁骨、瘫软在虚空中的镇守使,身形一晃,已出现在那块青灰色古碑之前。
古碑之上,只有一道痕迹。
一道深深的、仿佛由绝世利剑留下的剑痕。
剑痕之中,残留着一缕微弱却纯粹到极致的剑意。
那剑意,并非为了杀戮,而是为了……“开辟”。
王起伸出手指,轻轻触摸那道剑痕。
嗡——!
剑痕骤然亮起,一道虚幻的、仿佛由无数符文构成的钥匙光影,自剑痕中浮现,缓缓融入王起手中的黑色令牌。
令牌之上,那米粒白光与金色光点交融的地方,多了一道清晰的、如同剑锋般的印记。
第二枚钥匙碎片,入手。
同时,一股信息流入王起心神:
“……囚笼……乃‘放逐之地’……”
“……门外……是‘真实’与‘虚无’的战场……”
“……初始之火……可焚尽虚妄……”
“……集齐钥匙……点燃火种……方见……真门……”
王起收回手指,眼中的混沌之色更加深邃。
放逐之地?真实与虚无的战场?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这永恒战场的层层迷雾,看向了那未知的“门外”。
路,还很长。
但手中的刀,愈发锋利了。
他转身,看向勉强支撑的慕容九等人。
“走吧,”
“下一站,”
“该去寻找……‘初始之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