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在林氏总部地下二层，没窗，墙是灰的，灯是冷的，空气里飘着一股消毒水和铁锈混杂的味道。
张诚坐在审讯椅上，双手没被铐，但也没自由，手腕上贴着两个电极片，连着测谎仪。
机器嗡嗡响，把他的心跳变成屏幕上的波浪线，起起伏伏，像垂死者的呼吸。
林振辉推门进来，手里端着杯茶，太平猴魁，还冒着热气。
他没看张诚，先对安保负责人刘队点了点头，然后坐在审讯桌对面，把茶杯推过去：“张哥，喝口热的。”
张诚盯着那杯茶，没动。
他嘴唇干裂，眼底是红的，头发乱得像被风吹过的老槐树。
他进来快六个小时了，一句话没说，心电图的峰值却出卖了他——每次林振辉开口，那条线就像被针扎了似的往上窜。
“你妈手术很成功，”林振辉先开口，声音不大，像聊家常，“肝源匹配度高，吴主任亲自主刀。
现在还在IcU，但体征平稳。
医生说，再观察两天，就能转普通病房。”
张诚的眼皮跳了一下，心电图的波浪线，突然平了。
像是死了一瞬，又活过来。
“费用，林氏全垫了，”林振辉继续说，端起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你儿子张杰，在隔壁房间，也挺好。
监察部的人问什么，他答什么，挺配合。”
张诚终于抬起头，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振辉，你到底想怎样？”
“不想怎样，”林振辉放下茶杯，陶瓷碰着桌面，清脆一声，“就想听句实话。”
“我说的都是实话！”张诚突然激动起来，手铐在铁椅上磕出声响，“我做的那些事，是为了公司好！
市场波动，临时垫资，哪一样不是为了林氏...”
“张诚，”林振辉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像炸雷，“我妈当年是怎么教你的？”
张诚愣住。
“她教你，账要算在明处，路要走在正处，”林振辉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她教你，林家的扁担，挑的是货，更是人心。
你今天做的，是往扁担上刻刀痕，往人心上扎钉子！”
他掏出手机，点亮屏幕，上面是张诚母亲的病床照。
老人插着管子，脸色蜡黄，但呼吸平稳。
“你妈三天前醒了，问我，诚儿呢？
我说，诚儿在公司，忙。
她跟我说，诚儿这孩子，从小实诚，就是脾气倔，你多担待。”
张诚的眼泪，突然就滚下来了，砸在手背上，烫得人心口疼。
“我担待了，”林振辉坐回去，声音缓和下来，“二十六年，你跟着我，风里雨里，我什么时候让你担过不是？
你儿子欠赌债，三千万，我林振辉眼睛都没眨，说给就给了。
为什么？因为你是张哥，是我林振辉的兄弟！”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可你，拿我的信任，当什么了？”
张诚的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垮了。
他捂着脸，嚎啕大哭，哭声像受伤的兽。
心电图的波浪线，乱成一锅粥。
“振辉，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边哭边说，每个字都像从血里捞出来的，“我不是人，我该死...可我妈她...她等不了啊！”
“等不了，你可以跟我说！”林振辉也红了眼，一拳砸在桌上，茶杯跳起，水洒了一桌，“你张诚一句话，我林振辉砸锅卖铁也给你凑！
可你...可你去找了赵坤！”
赵坤这个名字，像一把刀，把张诚的哭声，生生斩断了。
他猛地抬头，眼神里全是惊恐：“你...你怎么知道赵坤？”
“我不仅知道，”林振辉冷笑，从文件夹里甩出一沓照片，全是张诚跟赵坤在会所密会的场景，“我还知道，赵坤答应你，事成之后，给你五千万，再给你妈安排美国最好的医院。
但你不知道的是，那五千万，就是让你儿子越陷越深的赌债！”
张诚看着照片，浑身发抖，像秋风里的落叶。
“赵坤...赵坤他...”他喃喃自语，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抓住林振辉的手，“振辉，赵坤手里有黑料！
针对林氏的黑料！比我的事，致命一百倍！”
林振辉眼皮一跳，但脸上没露声色：“什么黑料？关于物流？地产？还是汽车？”
“不是...不是这些...”张诚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极低，像怕被人听见，“是关于...关于你们家那四个孩子。”
林振辉的心脏，瞬间停跳。
审讯室的灯，仿佛都暗了。
“说清楚，”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带着杀气，“关于孩子们，赵坤知道什么？”
张诚喘着粗气，心电图的波浪线已经飙到峰值，机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刘队想上前，被林振辉拦住了。
“让他说。”
张诚闭上眼，像在回忆什么痛苦的事：“三年前，你们送孩子们去书院，对吧？”
“对。”
“赵坤...赵坤也送了个人进去，”张诚睁开眼，眼里全是血丝，“是他私生子，叫赵子轩，比墨儿大两岁。
那孩子也在书院，学的是...信息战。”
林振辉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赵子轩在书院，跟墨儿他们...是同学？”他声音发紧。
“不是同学，是监视者，”张诚苦笑，笑得比哭还难看，“赵坤跟我说过，他要知道林氏四个孩子的所有动向，还要...还要在关键时刻，切断他们跟家里的联系。”
他顿了顿，补上了最后一句：“切断那根红绳。”
林振辉猛地站起来，椅子倒在地上，发出巨响。
他掏出手机，想给孩子们发预警，但手指抖得按不准键。
“别发了，”张诚摇头，“没用。
书院的系统，赵子轩有后门。
你们发什么，赵坤都知道。
孩子们发什么，赵坤...也都知道。”
审讯室里，静得只剩测谎仪的警报声。
林振辉感觉自己的血都凉了。
他想起墨儿发来的星空照片，想起航儿的时空干涉，想起域儿的蓝图，想起溪儿的拆解——每一笔，每一划，每一张照片，都可能被赵坤看在眼里。
“振辉，”张诚的声音低得像在忏悔，“赵坤的最终目的，不是林氏的产业。
是你们四个孩子。
他说过，林氏最值钱的，不是物流网，不是楼盘，不是汽车，是这四个能造飞船的娃。”
他抬起头，看着林振辉，眼里是濒死者的哀求：“我偷林氏，是为了救我妈。
赵坤要林氏，是为了...为了把四个孩子，变成他的人。”
林振辉没说话，他死死盯着张诚，想从这张哭得一塌糊涂的脸上，找出半分谎言的痕迹。
但没有。
测谎仪的波浪线，平稳得像死人的心电图。
张诚说的，都是真的。
“赵坤现在在哪？”林振辉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在...在澳门，”张诚喘着气，“金沙赌场，顶层套房。
他今晚约了恒通的几个大股东，说要看一出好戏。”
“什么好戏？”
“看林氏，怎么从内部烂掉，”张诚闭上眼，泪水又滚下来，“他让我今晚把最后一份资料发给他，就是墨盾系统的核心密钥。
他说，只要拿到这个，林氏的信息库就全裸了，四个孩子在书院的一举一动，也全在他手里了。”
林振辉转身，大步走向门口。
刘队追上来：“林总，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林振辉笑了，笑得像头被激怒的狼，“他要看戏，我就给他演一出。”
他掏出手机，拨通林琴的电话，只说了三句话：
“赵坤在澳门。”
“孩子们暴露了。”
“启用b计划。”
电话那头，林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她冷静到极点的声音：
“收到。红绳加密，量子纠缠，启动。”
林振辉挂了电话，转头看向张诚。
他走过去，蹲下身，拍了拍这个追随自己二十六年的老哥的肩膀。
“张哥，你犯的事，够你进去十年。”
张诚点头，眼泪哗哗流。
“但你刚才说的，能把你的刑期，减到三年。”林振辉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妈，林氏养。
你儿子，林氏管。
你欠的债，林氏清。
但你得在法庭上，把赵坤的事，一字不差地说出来。”
张诚愣住，随即拼命点头，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林振辉没再看他，转身走出审讯室。
门关上，他靠在墙上，大口喘气，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刘队跟出来，小声问：“林总，b计划是...”
林振辉没答，只是抬起手腕，红绳上四颗珠子疯狂闪烁，像四颗报警的星。
他对着珠子，轻声说：
“孩子们，别怕。爹地，给你们做主。”
而在潜龙书院，四个孩子的通讯器同时响起刺耳的警报。
林墨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检测到外部系统入侵，源头：赵子轩，目标：共生协议。】
林航的模拟舱开始闪烁红灯：
【警告：时空坐标暴露，建议立即转移。】
林域的设计室，全息蓝图开始扭曲：
【检测到恶意读取，内容：林氏东盟枢纽仓原始设计图】
林溪的工坊，传感器发出刺耳的蜂鸣：
【发现盗版追踪程序，启动自毁倒计时】
四兄妹同时抬头，看向彼此的方向。
他们腕上的红绳，前所未有的滚烫。
“哥，”林溪的声音带着哭腔，“赵坤...来了。”
“来了，”林墨的声音冷静得可怕，“那就战。”
他十指翻飞，在虚拟键盘上敲下最后一行代码：
【共生协议，最高防御模式】
【目标：守护家的门】
【执行人：林氏四胞胎】
【批准人：爹地，妈咪】
红绳上，光芒大盛。
地球上，林振辉和林琴同时感到手腕一烫。
他们低头，看见四颗珠子，变成了一颗。
一颗，紧紧缠在两人腕上，像四个孩子，亲手系的死结。
林振辉笑了，把妻子揽进怀里：
“琴儿，别怕。”
“孩子们，长大了。”
天，终于亮了。
但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