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謜一招建功,毫不停留!
身体借着回旋之力瞬间弹起,横刀在手中挽出一个凌厉的刀花,冰冷的刀锋直指那仅存的、因坐骑受惊而略显不稳的青铜面具将领本人!
他气息微促,身上的狼狈依旧,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仿佛燃烧着无形的火焰,一股前所未有的锐气从他单薄的身体里喷薄而出!
“太宗十八剑·惊鸿·射天狼!”
又是一声清叱!李謜踏步前冲,动作简洁到了极致,也快到了极致!
手中横刀化作一道撕裂夜色的惊鸿闪电,没有丝毫花哨,直刺青铜面具将领因坐骑不稳而暴露出的咽喉要害!
这一剑,凝聚了李謜此刻全部的意志和爆发力,快、准、狠!带着一股一往无前、誓要洞穿一切阻碍的决绝!
青铜面具将领眼中流露出骇然之色!他不是惊骇于这剑的力量(横刀的力量远不如陌刀),而是被这剑法中蕴含的、仿佛能洞穿时空的精妙、刁钻与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帝王杀伐之气所震慑!
仓促间,他猛地后仰,同时手中沉重的弯刀奋力上撩格挡!
“铛——!”
一声刺耳欲聋的金铁交鸣!火星四溅!
李謜被对方强大的力量震得手臂发麻,连退数步,虎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刀柄。
但他这一剑的冲击力,也让青铜面具将领坐骑彻底受惊,嘶鸣着人立而起,将领本人也狼狈地差点被掀下马背!
郭幼宁勒住躁动的黑马,杏眼圆睁,难以置信地盯着李謜和他手中染血的横刀,刚才的羞怒被这突如其来的震撼冲击得无影无踪!
“你……你会刀法……”她的声音带着惊讶。
看得出,这绝不是普通刀法!
战场上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瞬死寂。只剩下战马的惨嘶和吐蕃兵徒劳的挣扎声。
李謜拄着刀,剧烈地喘息着,虎口的剧痛让他龇牙咧嘴。
“咋样,郭……呃,幼宁妹妹,”他吸着冷气,还是把那个词说了出来,“刚才那两下……帅不帅?”
“帅……”郭幼宁脱口而出。
“呵。”李謜刚想笑。
但郭幼宁瞬间清醒回来!
“……你个头”她杏眼一瞪,脸上发烫:“谁是你妹妹!!”
她看着李顺虎口流血的狼狈样子,只能狠狠剜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随即猛地一拨马头,将满腔无处发泄的羞愤尽数转向了那正竭力控马、狼狈不堪的青铜面具将领,银枪一指:“看什么看!受死!”
她主动出击,但这次,似乎急着想掩饰自己心慌的情绪。
那青铜面具将领显然也被李謜刚才那两剑惊得不轻,眼神中的忌惮更深,甚至带上了一丝惊疑。
眼看郭幼宁再次杀来,他毫不犹豫地猛拽缰绳,控制住惊马,同时再次发出急促的唿哨!
这一次,唿哨声中带着明显的退意!
他深深看了一眼持刀喘息、眼神却依旧明亮的李謜,还有那柄染血的普通横刀,不再恋战,策马便向沙丘深处狂奔而去!
仅剩的几个还能动弹的吐蕃士兵也鬼哭狼嚎地跟着逃窜!
……
龟兹城那饱经风霜的夯土城墙已遥遥在望。
郭幼宁一马当先,带着他们来到了城下。
城门洞内,几名须发皆白、铠甲破旧的老卒默默持矛而立,他们的目光扫过疲惫归来的队伍,在重伤的赵七身上停留片刻,眼中掠过深切的痛惜,旋即又化作磐石般的坚毅。
“小娘子!赵老哥!”一位同样白发苍苍的都尉迎了上来,声音嘶哑,“快!大帅在府衙!”
一行人穿过龟兹城狭窄的街道。
李謜的心,随着眼前的景象一点点沉下去,最终化为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悲怆。
真当是满城皆白发!
街道两旁,倚门而望的老妪。
修补城墙,动作迟缓却一丝不苟的老匠。
巡逻走过,步伐沉重,铠甲下露出同样花白头发的士卒……目光所及,竟几乎看不到一个精壮的成年男子!
偶尔有年轻的妇人或半大的孩子匆匆走过,脸上也笼罩着化不开的愁云。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风沙、草药和淡淡腐朽气息的味道,那是时间与绝望共同侵蚀的味道。
城头飘扬的唐旗已褪色残破,旗下值守的士兵,同样是白发在头盔下倔强地露着。
他们紧握着磨损严重的兵器,浑浊却锐利的眼神死死盯着城外无垠的黄沙,仿佛要将生命的最后一丝力量都钉在这座孤城之上。
一阵风过,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在寂静的巷弄里显得格外刺耳。
李謜脑海中闪过博物馆的玻璃展柜,闪过现代都市的车水马龙,强烈的时空错位感几乎让他窒息。
但眼前这悲壮到极致的一幕,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深深烫在他的灵魂上。
这些老兵,他们守护的不仅是这座城,更是大唐在西域最后的荣耀,是流淌在他们血脉中至死不渝的忠诚!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
“我李謜,在此立誓,此生必带诸位老卒,回家!”
这誓言,无声地在他心底炸响,沉重如山岳。
郭昕的府衙与其说是帅府,不如说更像一座坚固的堡垒。
厅堂内陈设简陋,唯一醒目的是悬挂在正中的巨幅西域舆图,上面用朱砂和墨迹标注着敌我态势,触目惊心。
郭昕大帅端坐于主位案几之后。
他比李謜想象中更加苍老。
须发已然全白,如同覆盖了一层终年不化的积雪。
身形极其瘦削,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然而那脊背却挺得笔直,如同一杆历经风雪却未曾折断的长枪。
饱经风霜的脸上沟壑纵横,唯有那双深深凹陷的眼睛,依旧锐利如鹰隼。
他身上那副曾经代表荣耀的明光铠,早已磨损得黯淡无光,许多甲叶扭曲变形,布满修补的痕迹和凝固的暗色血痂。
“爷爷!”郭幼宁快步上前。
郭昕的目光瞬间柔和下来。
“宁儿……”他声音沙哑地唤了一声,上下打量着她,确认她没有明显伤势,紧绷的肩线才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丝,“回来就好。”
随即,他的目光锐利地转向被搀扶着的赵七,眉头紧锁:“老七!伤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