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飞天猫影
魏都城的清晨裹着一层薄雾，青石板街上没几个行人，空气里飘着股说不出的紧张劲儿。城门关得死死的，城墙上贴满了通缉令，日本兵和伪军在各个路口设了卡，对来往的人搜得特别严。
白辰四人站在客栈二楼窗前，望着街上的景象，脸色都很凝重。
“全城戒严，说是要抓什么飞贼大盗。”徐子东从楼下打听消息回来，压低声音说，“听说日本司令部官房长官龟田敬二的一幅名画被偷了。”
释如心双手合十，眉头微微皱着：“阿弥陀佛。不知道又是哪位义士，敢在老虎嘴里拔牙。”
杨紫轻声说：“我刚才在楼下听掌柜的讲，被偷的是唐代画圣吴道子的《八仙图》，本来是城里李家的传家宝，被日本人硬抢了去。没想到还没捂热乎，就被人偷走了。”
白辰目光锐利地扫过街上的日军岗哨：“飞天猫……我听说过这个名字。江湖上都传这是个神秘的侠盗，专门偷权贵富豪的东西，拿来救济穷人。没想到这次竟然偷到日本人头上了。”
“现在全城戒严，我们恐怕一时半会儿出不去了。”徐子东皱着眉说，“平川次郎虽然撤了，但要是让他知道我们还困在城里，肯定会带兵回来。”
释如心想了一会儿：“既然来了，就先安心待着。我们暂时住几天，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四人下楼吃早饭。客栈大堂里坐满了被困在城里的旅客，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愁容，说话声压得特别低。掌柜是个精瘦的中年人，一脸愁容地在柜台后拨算盘，还时不时抬头警惕地往门外看。
早饭刚吃到一半，客栈大门突然被粗暴地踹开，三个穿伪军制服的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带头的是个满脸横肉的胖子，腰上别着枪，一双三角眼不怀好意地扫着大堂里的客人。
“掌柜的！”胖子一拍柜台，震得算盘珠子都跳了起来，“听说你这店里住了不少可疑人物啊？”
掌柜赶紧赔着笑：“李队长您说笑了，小店都是正经客人，哪有什么可疑人物。”
被叫做李队长的胖子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通缉令拍在柜台上：“飞天猫说不定就藏在你这店里！我们要挨个房间搜查！”
掌柜脸色一变，赶紧从柜台下摸出几块银元递过去：“李队长您行个方便，小店生意不好做……”
胖子掂了掂银元，嘴角露出满意的笑，但那双三角眼还在大堂里扫来扫去：“这几块钱……也就够个搜查费。要是真搜出什么可疑人物……”
他的目光突然停在白辰这一桌，眼里闪过贪婪的光。一个和尚、一个漂亮女人、两个衣着体面的年轻人，这组合在乱世里看着就扎眼。
胖子带着两个跟班晃到白辰桌旁，用警棍敲了敲桌子：“你们几个，从哪儿来的？做什么的？把证件拿出来看看！”
徐子东皱着眉就要发作，白辰在桌下轻轻按住他的腿，从容地掏出证件：“我们从省城来，是来做生意的。这位是静心寺的释如心大师，顺路一起走。”
胖子装模作样地看了看证件，突然脸色一沉：“静心寺？不就是城外那座庙吗？听说最近庙里不太平啊……你们几个，跟我走一趟！”
掌柜赶紧又掏出几块银元递过去：“李队长，这几位真是小店的贵客，您就通融通融……”
胖子一把推开掌柜，警棍直指白辰：“少废话！我看你们就很可疑！说不定就是飞天猫的同伙！”
白辰眼里闪过一丝寒光，但还是压着怒火，又从怀里摸出几块大洋放在桌上：“李队长，您行个方便。我们确实就是普通商人。”
胖子眼睛一亮，一把抓过大洋揣进怀里，可嘴上还是不依不饶：“这点钱还不够弟兄们的辛苦费……这样吧，再拿十块大洋，我就当没看见你们。”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突然从旁边闪过，不小心撞了胖子一下。
“哎哟！哪个不长眼的？”胖子一个趔趄，怒骂道。
撞他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得破破烂烂，脸上沾着煤灰，只有一双眼睛又亮又有神。少年连连鞠躬道歉：“对不起军爷！小的没长眼，对不住您！”
胖子嫌恶地挥挥手：“滚一边去！穷鬼！”
少年唯唯诺诺地退到一旁，在掌柜那里登记了个房间，快步上楼去了。
白辰却敏锐地注意到，就在相撞的瞬间，少年手法飞快地从胖子口袋里摸走了什么。但他没动声色，又拿出十块大洋放在桌上：“李队长，我们就这些了。请您高抬贵手。”
胖子满意地抓起大洋，掂了掂分量：“算你们识相！下次注意点！”说完带着跟班大摇大摆地走了。
掌柜松了口气，赶紧过来道歉：“几位客官对不住，这李扒皮是这一带有名的恶棍，专门借着搜查的名义敲诈勒索……”
白辰摆摆手说没事，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望向二楼。
果然，没过一炷香的时间，客栈大门又被猛地踹开。李胖子去而复返，脸色铁青，腰上的口袋空空的。
“老子的钱袋呢？”他咆哮着冲进大堂，“刚才哪个王八蛋偷了老子的钱袋？”
掌柜脸色发白：“李队长，您这是……是不是落在别的地方了？”
“放屁！”胖子一巴掌扇在掌柜脸上，“肯定是在你这店里被偷的！刚才那个小穷鬼呢？一定是他！”
他带着跟班就要往楼上冲，白辰突然站起身：“李队长等等。”
胖子猛地回头，警棍直指白辰：“怎么？你想包庇小偷？”
白辰微微一笑：“不敢。只是觉得队长可能误会了。刚才我还看见队长离开时，钱袋好好地别在腰上。想必是在路上不小心弄丢了。”
“胡说八道！”胖子怒吼，“老子明明……”他的话突然停住，脸色变得很古怪，开始不自然地扭着身子。
周围的人也都发现不对劲了——李胖子的裤管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而且还不止一个。
“什……什么东西？”胖子惊慌地拍打着自己的裤腿，只见几只黑褐色的蟑螂从裤脚爬了出来，接着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地在他身上爬。
“啊！”胖子吓得魂都没了，疯狂地拍打全身，还在地上打滚。两个跟班也吓得连连后退，不敢上前。
大堂里的客人都看呆了，有些人忍不住笑出了声。掌柜趁机说：“李队长，恐怕是您不小心沾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还是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吧！”
胖子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身上还挂着几只蟑螂，在众人的偷笑声中灰溜溜地逃出了客栈。
徐子东压低声音对白辰笑道：“你这招太绝了！”
白辰微微一笑，目光却投向二楼：“这个少年不简单。刚才他偷李胖子钱袋的手法特别熟练，绝对不是普通小偷。”
杨紫轻声问：“你觉得他和飞天猫有关？”
“很有可能。”白辰点头，“今晚我们暗中观察，看看他有什么动静。”
到了晚上，白辰让其他人在客栈等着，自己独自从窗口轻轻跳了出去，像猫一样轻盈地落在对面屋顶上。他屏住呼吸，感应着周围的生命气息。
大概到了子时，二楼一扇窗户轻轻推开，那个少年的身影像灵猫一样跳了出来，在屋顶上几个起落，迅速往城东方向跑去。
白辰微微一笑，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少年的轻功不错，但在白辰眼里还是有点嫩。他保持着安全距离，远远地跟在后面。
少年显然对城里的地形特别熟悉，专门挑偏僻的小巷走，偶尔还故意绕几个圈子，明显是反跟踪的老手。但白辰凭着过人的感知力，始终没跟丢。
最后，少年在一处高墙大院外停了下来。白辰躲在暗处观察，认出这是维和会会长赵德彪的府邸。赵德彪是魏都城有名的汉奸，靠给日本人做事发了大财，府里戒备特别严。
只见少年仔细观察了巡逻护卫的规律，找准一个空档，像狸猫一样翻过高墙，消失在院子里。
白辰皱了皱眉。这少年胆子真大，竟敢独自闯虎穴。他轻轻跃上附近一棵大树，借着枝叶的掩护观察院子里的情况。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少年的身影再次出现，背上多了一个沉甸甸的包袱。他灵巧地避开巡逻的护院，翻墙而出，迅速往城外方向跑去。
白辰继续跟踪，发现少年没回客栈，而是直接出了城，来到城外一座破败的山神庙。
庙里隐隐有火光透出来，还有人说话的声音。白辰悄无声息地跃上庙顶，轻轻掀开一片瓦片往下看。
只见庙里聚集着十几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孩子，年龄从七八岁到十五六岁不等。少年正把包袱打开，里面全是金银珠宝和粮食。
“姐姐，我回来了！”少年兴奋地喊道。
内殿走出一个女子，大概二十出头，穿一身黑色夜行衣，身材窈窕，长得很漂亮，但眉宇间带着几分飒爽的英气。她看到少年带来的东西，眉头微皱：“小七，你又去冒险了？我说过多少次，赵德彪府上太危险！”
被叫做小七的少年嘻嘻一笑：“姐姐放心，我很小心的。这些够弟弟妹妹们吃上好一阵子了。”
女子叹了口气，摸了摸小七的头：“下次不能再这么冒险了。飞天猫的名声已经太大，日本人正在全力搜捕，我们要更小心才行。”
白辰在屋顶上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一下子明白了：这个女子才是真正的飞天猫，小七是她的弟弟。
就在这时，女子突然抬头，目光像闪电一样射向屋顶：“哪位朋友大驾光临？何必躲躲藏藏的！”
白辰心里一惊，没想到这个女子的感知这么敏锐。既然已经被发现，他索性大大方方地掀开瓦片，纵身跳进庙里。
“什么人！”小七立刻护在姐姐身前，其他孩子也紧张地围了过来。
女子却摆摆手让大家别慌，她仔细打量着白辰：“阁下跟踪我弟弟过来，有什么事？”
白辰拱了拱手：“在下白辰，没有恶意。今天在客栈看到令弟身手不凡，有点好奇，所以过来看看。”
女子眼神一凝：“白辰？是不是那个在静心寺和日本人周旋的白辰？”
“正是在下。”白辰有点惊讶，“姑娘怎么知道？”
女子微微一笑：“飞天猫自有飞天猫的消息渠道。我听说静心寺有位白施主，又聪明又勇敢，不仅识破了平川次郎的阴谋，还除掉了中村藤一。没想到今天能见到本人。”
白辰心里更惊讶了，这些事才发生没几天，这个女子就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可见她的消息网络有多广。
“姑娘过奖了。”白辰说，“实不相瞒，我们因为全城戒严被困在魏都，听说飞天猫偷了《八仙图》，所以对这件事特别关注。”
女子——也就是飞天猫——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白先生也对《八仙图》感兴趣？”
白辰严肃地说：“姑娘别误会。我们不是为了夺宝而来，而是听说这幅画关系到国家龙脉，绝对不能落入日本人手里。”
飞天猫盯着白辰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我相信白先生。实不相瞒，《八仙图》确实在我手里。但我发现这幅画不只是普通的艺术品，里面好像藏着秘密。”
她让小七从神像后面拿出一个长条包裹，小心地打开。里面正是那幅着名的《八仙图》。
“姑娘有没有发现画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白辰问。
飞天猫指着画里汉钟离手里的芭蕉扇：“白先生你看这里。扇骨上的纹路好像藏着某种密码。”
白辰仔细一看，果然发现那些纹路不是随便画的，而是一种古老的符号。他心里一震，这确实是御兵卫常用的密码符号！
“这是秦篆变体。”白辰沉声道，“我在白二爷那里学过这种密码。”
飞天猫眼里闪过惊喜：“白先生能解读？”
白辰仔细辨认了很久，慢慢念道：“蓬莱仙岛云雾深，玉洞玄机何处寻。若要觅得长生诀，月满西楼听潮音。”
大家都陷入了沉思，不明白这几句话的意思。
小七突然说：“月满西楼……会不会是指城外西山上的望西楼？听说那里每逢月圆之夜，能听到特别的潮汐声。”
飞天猫点头：“很有可能。但现在全城戒严，我们出不了城。”
白辰想了想说：“或许我有办法。但需要姑娘帮忙。”
“白先生请说。”
“我们的身份已经暴露，不方便行动。但姑娘和你的兄弟们熟悉城里的情况，能不能帮忙打听一下出城的秘密通道？”
飞天猫微微一笑：“这个简单。我们确实知道几条日军不知道的密道。但在这之前……”
她突然表情严肃起来：“白先生必须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在意龙脉？”
白辰和飞天猫对视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姑娘既然这么坦诚，我也不隐瞒了。”
他简单说了御兵卫的来历和使命，还有九菊一派破坏龙脉的阴谋。
飞天猫听得脸色凝重，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原来是这样……难怪日本人对这幅画这么重视。”她郑重地对白辰说，“既然如此，我愿意把《八仙图》交给白先生保管。这种关系到国家命脉的宝物，本来就该由御兵卫守护。”
白辰严肃地说：“姑娘深明大义，我很佩服。但这幅画还是暂时由姑娘保管比较好。你的轻功和藏匿功夫比我们强多了，万一出事，也能保证画作安全。”
飞天猫想了想，点头同意：“也好。那就请白先生尽快破解画里的秘密。我会让兄弟们打听出城的通道，一旦有机会，我们马上去望西楼。”
就在这时，庙外突然传来一声夜枭的叫声——这是飞天猫团伙约定的警示信号。
“有人来了！”飞天猫脸色一变，“快藏起来！”
孩子们迅速散开，熟练地躲进各个隐蔽的地方。飞天猫把画卷重新收好，对白辰说：“白先生跟我来。”
她带着白辰和小七躲到神像后面的暗室里，透过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
只见几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庙里，带头的是个佝偻的身影。虽然蒙着脸，但白辰一眼就认出那是张华峰！
“搜！”张华峰沙哑地下令，“飞天猫肯定就在这里！”
白辰心里一惊，没想到张华峰这么快就找到这里了。看来九菊一派的消息网络也不简单。
飞天猫对白辰使了个眼色，让他别着急。只见她轻轻触动机关，庙里突然响起一阵机关转动的声音。
张华峰等人立刻警惕地看向声音来源处。就在这时，庙顶突然落下一张大网，把几个黑衣人罩在了里面。同时，几个暗门打开，飞出无数飞镖，逼得张华峰连连后退。
“好精妙的机关！”白辰忍不住低声赞叹。
飞天猫微微一笑：“吃这碗饭的，总得有点保命的本事。”
张华峰发现中了埋伏，怒喝一声：“飞天猫！我知道你在这里！把《八仙图》交出来，我饶你不死！”
飞天猫正要回应，白辰突然按住她的手，低声说：“等等。我有个主意。”
他在飞天猫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飞天猫眼里闪过狡黠的光，点头同意。
只见飞天猫拿出一个竹管，对着庙外吹出一种特别的鸟鸣声。不一会儿，庙外传来了回应。
飞天猫对白辰笑道：“好了，我的兄弟们已经就位了。现在请白先生看一场好戏。”
她突然好了说：“驼背先生，《八仙图》确实在我手里。但你觉得我会这么轻易交出来吗？”
张华峰沙哑地笑了：“小丫头，你以为这些小孩子玩的机关能挡住我？”
“当然不能。”飞天猫语气轻松，“但我要是把这幅画毁了，阁下回去怎么跟主子交代？”
张华峰顿时紧张起来：“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飞天猫笑道，“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拉个垫背的。”
张华峰沉默了一会儿，语气缓和下来：“小姑娘，没必要这么极端吧？你要是把画交出来，我保你荣华富贵，怎么样？”
就在这时，庙外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和日军的喊叫声。一个黑衣人慌慌张张地冲进来：“先生！不好了！我们被日军包围了！”
张华峰又惊又怒：“怎么回事？”
飞天猫哈哈大笑：“驼背先生，看来你的行踪已经暴露了。还是想想怎么脱身吧！”
原来刚才飞天猫用鸟鸣声通知外面的兄弟，故意在附近制造动静，引来日军巡逻队。
张华峰咬牙切齿：“好个飞天猫！咱们走着瞧！”说完带着手下狼狈地冲出庙去，和外面的日军打了起来。
等外面的动静渐渐远去，飞天猫才带着白辰走出暗室。
“姑娘真是又聪明又勇敢。”白辰由衷地赞叹。
飞天猫微微一笑：常年与官府周旋，总得有些手段。不过...她神色凝重起来，张华峰既然能找到这里，说明我们已经暴露。必须尽快离开魏都。
白辰点头：正是。还请姑娘尽快打探出城通道。
放心，明日此时，必定给白先生一个答复。飞天猫郑重道，国家大事，飞天猫义不容辞。
两人约定明日再见后，白辰悄然返回客栈。
这一夜的经历让他对飞天猫刮目相看。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不仅武功轻功了得，更是智谋过人，实在是个难得的人才。
而《八仙图》中隐藏的秘密，更是让他心生紧迫感。必须尽快破解密码，找到龙脉钥匙，绝不能让它落入九菊一派之手。
夜色深沉，白辰望着窗外戒严的街道，心中已然有了计划。无论前路多么艰险，他都必须守护好这片土地的龙脉，这是御兵卫千年来的使命，也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
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魏都城的屋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