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苒现在感觉很……疑惑。
像是一脚踩进了棉花堆里,软绵绵的使不上力,还带着点不真切的眩晕感。
但在这片混沌的疑惑底下,又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让她自己都感到诧异的心安,悄悄探出了头。
这份心安的来源,是陆屿喑居然能“完好无损”(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地再次找上门来,而一旁的陈驰野,虽然脸色黑得像锅底,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却罕见地没有立刻扑上去把陆屿喑再揍一顿了。
甚至……就在昨天,这个霸道得不可一世的少年,竟然主动对她承诺,以后陈家会保证陆屿喑的安全。
这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让时苒感到不可思议。
她知道,自己亏欠陈驰野太多。这份愧疚沉甸甸地压在心口,让她在面对他时,总是不自觉地带上几分小心和顺从。
当他阴沉着脸,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以后,一周你只准让他陪你一天,这是你对我的补偿!”这句话时,她除了点头,甚至不敢多说一个字。
他没有说“没关系”。
这三个字对他来说,恐怕比吞刀子还难。他能做出这样的“让步”,已经是她认知里,这个少年所能表达的、最极限的“宽容”了。(实际上陈驰野只是不想让时苒感到愧疚,对不起没关系,这样多生疏啊,自己冷大度点,认了吧!)
话说回现在。
客厅里,气氛诡异得能让空气结冰。
陆屿喑(似乎是恢复记忆了?时苒觉得他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样纯粹偏执,多了几分沉郁和复杂,嗯,应该确实恢复了,陈驰野的一拳头居然还有这样的功效)面色不善地盯着坐在他对面的陈驰野。
那眼神,带着属于“过去”的陆屿喑的审视,和属于“现在”的、知晓一切后的敌意与不甘。
陈驰野则毫不示弱地瞪回去,瑞凤眼里满是嚣张的挑衅和“这是老子地盘”的宣告。
而时苒,就夹在他们两人中间的那张沙发上,感觉自己像是误入了什么猛兽对峙的奇怪领域,周身气压低得她快要喘不过气。(唉,早就说过她是土鳖了,虽然她玩过的乙女游戏里修罗场剧情明明白白,但她哪能想到这种词汇会真实应用在自己身上啊!)
“苒苒,”
陆屿喑率先开口,声音有些沙哑,目光转向她时,软化了些许,但依旧带着紧绷,
“我们两个……”
“早就分手了!”
陈驰野猛地打断他,声音压得很低(还记得不能吓到他的时苒,不错,这小子还能处),但每个字都像小锤子一样砸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
“你现在是前男友!就算你想复合时苒也不会同意的!”
他顿了顿,像是宣布既定事实一样,掷地有声地补充,
“你只准做个小三!”
时苒:“……”
她感觉自己的脚趾头都快要在拖鞋里抠出三室一厅了!这种和现男友坐在一起,和一位关系未明(但肯定不是普通朋友)的前男友,当面讨论“谁是小三”名分问题的场面……实在是太过于超现实,太过于尴尬了!她恨不得当场化身鸵鸟,把脑袋埋进沙发缝里。
陆屿喑被陈驰野这番话噎得脸色更沉,刚想反驳什么——
“叮咚——”
一道清脆的手机提示音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
陆屿喑皱了皱眉,掏出手机,视线落在屏幕上那条新收到的短信上。
发信人未知,但内容却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他刚刚因为恢复记忆而涌起的、些许的底气和不甘。
【你以为你以你现在的实力,你能护得住自己吗?能护得住时苒吗?】
短短两行字,如同当头棒喝。
陆屿喑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他沉默了。
愤怒、屈辱、不甘……种种情绪在胸腔里翻腾,但最终,都被一种无力感压了下去。
他……确实不行。
这是赤裸裸的现实。
他还未完全接手陆家和李家的产业,即便将来全部掌握在手,面对陈家这样根基深厚的百年豪门,也依然处于弱势。
他已经动用关系,查清了自己失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知道了洛伦佐、沈彦那些人的存在,知道了时苒经历过的黑暗。
他需要力量,需要有人能够在他羽翼未丰之时,为时苒撑起一把保护伞。而现在,这把伞,似乎……暂时握在对面那个嚣张的小子手里。
只要……只要能留在时苒身边。
只要能看着她,守着她,哪怕是以这种屈辱的、“小三”的身份。
只要他还能触碰到她……
其实……做小三也没关系。
这个念头带着自我唾弃的苦涩,却又异常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
都怪他。
怪他高中大学时太过贪玩,没有早早担起责任,积累足够的实力。
如果他足够强大,今天坐在这里宣布规则的,就应该是他陆屿喑!
他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眼中的激烈抗争已经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忍的、近乎认命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他深深地看了陈驰野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我记住了。
然后,他转向时苒,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妥协后的沙哑:
“……好。”
这一个“好”字,让时苒愣住了,也让陈驰野意外地挑了挑眉。
陆屿喑在心中立下誓言:
只要他够努力,总有一天,他会把面前这个嚣张的小子从正宫的位子上踹下去!
他陆屿喑,才是时苒名正言顺的、唯一的正宫!
暂时的蛰伏,只是为了将来更有力的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