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得能拧出水。
风裹着沙粒，打在帐篷上噼啪响。
大卫刚解开盔甲的系带。
还没来得及喝口热水。
帐外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将军！基伊拉城……”
传令兵的声音带着哭腔。
大卫猛地抬头。
眼里的疲惫瞬间被焦灼取代。
“说清楚！”
“非利士人……围城了！”
传令兵的膝盖一软。
“城里的人……快撑不住了。”
帐内顿时鸦雀无声。
只有烛火在风里晃悠。
把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不能去！”
副将第一个开口。
声音里全是急火。
“扫罗的人就在附近！”
“咱们一动，他准来抄后路！”
几个老兵跟着点头。
“是啊将军，三思！”
“咱们这点人手，经不起两线折腾。”
大卫没说话。
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案。
脑子里全是基伊拉城的模样。
石砌的城墙不算太高。
城门是用老橡树做的。
去年路过时，还喝了城民给的羊奶。
那股子膻味，现在还记得。
“百姓怎么办？”
他开口。
声音不高，却像块石头砸进水里。
“他们也是以色列人。”
有人想反驳。
刚张了嘴，又把话咽回去。
谁都知道大卫的脾气。
看着他紧抿的嘴唇。
就知道这事儿没商量。
帐帘被掀开。
冷风“呼”地灌进来。
阿扎尔裹着件旧披风。
手里攥着个布包。
“都吵什么？”
他笑眯眯地走进来。
眼睛在昏暗里亮得很。
大卫瞅着他。
像瞅着黑夜里的灯。
“你有主意？”
阿扎尔没直接回答。
把布包往桌上一倒。
哗啦啦——
星砂瓶滚了出来。
瓶身是磨砂的。
里面的光点像被困住的萤火虫。
“问问它呗。”
阿扎尔拿起瓶子晃了晃。
星砂在里面打着旋。
“这玩意儿靠谱吗？”
副将皱着眉。
上回靠它找水源，差点渴死。
阿扎尔没理他。
把星砂瓶放在沙盘中央。
瓶盖一拧。
“嗡”的一声轻响。
星砂顺着瓶口流出来。
在沙面上画出细细的线。
众人都屏住了气。
连烛火都仿佛静止了。
一条线指向基伊拉城。
旁边浮现出个模糊的城郭。
“去了，这城就是咱们的。”
阿扎尔用手指点了点。
星砂亮了亮。
另一条线往相反方向去。
尽头是团黑漆漆的影子。
“不去，非利士人能搞到个宝贝。”
他顿了顿。
“能让天上的星星都藏起来。”
帐里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没了星星指引。
往后行军就是睁眼瞎。
大卫的指关节捏得发白。
他盯着沙盘上的基伊拉城。
仿佛能听见城民的哭喊。
“我选第一条。”
他猛地拍了下桌子。
烛火跳了跳。
“备马！半个时辰后出发！”
没人再劝。
将士们转身就往外走。
甲胄碰撞的声音格外清晰。
阿扎尔把星砂瓶揣回怀里。
拍了拍大卫的胳膊。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选。”
大卫扯了扯嘴角。
抓起桌上的剑。
剑鞘上的铜环叮当作响。
“但愿别后悔。”
马蹄声敲在土路上。
像密集的鼓点。
三百人的队伍。
像条黑色的蛇。
在夜色里快速移动。
风刮过耳边。
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大卫回头望了一眼。
身后的营地越来越小。
像粒被遗忘的石子。
“将军，扫罗的人没动静。”
斥候从侧面赶上来。
声音压得很低。
大卫勒了勒缰绳。
马打了个响鼻。
“他们在等。”
他低声说。
“等咱们和非利士人两败俱伤。”
月亮躲进云层里。
路变得更难走了。
不知谁的马失了前蹄。
“哎哟”一声摔在地上。
“快起来！别耽误时间！”
有人低声喝骂。
受伤的士兵咬着牙爬起来。
一瘸一拐地跟着马走。
没人说话。
只有脚步和喘息。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
基伊拉城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城墙被烟火熏得黑乎乎的。
上面插着非利士人的旗帜。
“咚咚咚”的撞门声。
隔老远都能听见。
大卫抬手示意队伍停下。
他从怀里掏出块干饼。
慢慢嚼着。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城门。
“非利士人用的是撞木。”
阿扎尔凑过来说。
“看那样子，城门撑不了一个时辰。”
大卫把最后一口饼咽下去。
抹了把嘴。
“分两队。”
他抽出剑。
晨光在剑身上闪了闪。
“一队跟我冲城门。”
“一队去西边的山坡。”
他指着远处的高地。
“把那片树林烧了。”
“烧树林？”
有人愣了愣。
“浓烟能挡他们的视线。”
阿扎尔解释道。
“还能惊了他们的马。”
将士们恍然大悟。
纷纷翻身上马。
大卫深吸一口气。
空气中全是硝烟味。
“记住了。”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
“咱们是来救人的！”
“冲啊——”
呐喊声撕破了黎明。
大卫一马当先。
马蹄扬起的尘土。
迷了后面人的眼。
非利士人显然没料到会有援军。
城门外的士兵慌了神。
手里的刀都握不稳了。
“哪来的人？”
“是扫罗的军队吗？”
混乱中有人大喊。
大卫的剑已经到了。
寒光闪过。
一个非利士人的脑袋滚落在地。
“是大卫！”
有人认出了他。
惊叫声像炸了窝的马蜂。
大卫没工夫理会。
他的马直接撞进敌群。
剑舞得像团白光。
挡在前面的人纷纷倒下。
“守住城门！别让他们进来！”
非利士人的将领在城墙上大喊。
弓箭手开始往城下射箭。
箭支嗖嗖地从耳边飞过。
大卫低头躲过一箭。
马脖子被射中了。
“唏律律”一声长嘶。
前腿一软跪下去。
大卫顺势翻滚落地。
手里的剑没停。
砍掉了一个敌人的脚踝。
“将军！”
身后的士兵喊着冲过来。
把他护在中间。
大卫刚站稳。
就听见西边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
浓烟像条黑龙。
顺着风往这边飘。
非利士人的阵型乱了。
马受惊后四处乱窜。
“好机会！”
大卫大喊。
“跟我杀进去！”
他踩着敌人的尸体。
一步步往城门靠近。
城墙上的弓箭手被浓烟呛得睁不开眼。
箭射得越来越乱。
阿扎尔手里的星砂瓶亮了。
淡蓝色的光。
像层薄纱罩在大卫身上。
一支箭射过来。
在离他心口还有寸许的地方。
“当”地弹开了。
大卫愣了一下。
随即笑起来。
“这玩意儿真管用！”
他大喊着往前冲。
非利士人彻底慌了。
他们看着那层蓝光。
像是看到了什么鬼怪。
“是魔法！他会魔法！”
有人扔下武器就跑。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
城门下的撞木早就停了。
非利士人的士兵开始溃散。
“开城门！我们是来帮忙的！”
大卫对着城门大喊。
里面没动静。
他正想再喊。
就听见“吱呀”一声。
城门开了道缝。
一张满是灰尘的脸探出来。
“真的是大卫将军？”
声音抖得厉害。
“是我！快开门！”
城门完全打开。
几个城民举着锄头冲出来。
“跟他们拼了！”
他们的声音嘶哑。
眼里却闪着光。
大卫拍了拍领头人的肩膀。
“守住城门！别让敌人进来！”
他转身又杀回敌群。
太阳慢慢升高。
浓烟渐渐散去。
战场上的喊杀声。
比刚才更响了。
基伊拉城的百姓。
从老人到孩子。
只要能拿起武器的。
都冲了出来。
他们的动作笨拙。
却异常勇猛。
一个瘸腿的老头。
抱着块石头。
狠狠地砸在非利士人的头上。
自己也被撞得坐在地上。
咧着嘴笑。
血从嘴角流下来。
大卫看得眼睛发烫。
他的剑挥得更快了。
非利士人的将领想重整队伍。
刚举起指挥刀。
就被一支冷箭射穿了喉咙。
射箭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手里握着把断弓。
紧张得浑身发抖。
大卫冲他竖了竖大拇指。
少年的脸一下子红了。
又拉满了另一支箭。
战斗持续到日头偏西。
非利士人的旗帜。
一个个倒在地上。
剩下的人开始往后退。
接着是逃跑。
最后变成了溃败。
大卫站在城门口。
看着敌人像潮水般退去。
觉得浑身脱力。
一屁股坐在地上。
甲胄上的血。
滴在地上。
晕开小小的红圈。
“将军！咱们赢了！”
将士们围过来。
声音里全是喜悦。
大卫抬起头。
看见城墙上。
基伊拉城的旗帜升了起来。
破烂不堪。
却在夕阳下格外鲜艳。
阿扎尔走过来。
把星砂瓶递给大卫。
瓶里的星砂。
比来时暗淡了不少。
“这玩意儿救了咱们。”
大卫摩挲着瓶身。
“也救了这城。”
阿扎尔点点头。
眼睛望着远方。
“但麻烦也快来了。”
大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西边的天际。
有股尘土正在扬起。
越来越近。
“是扫罗的人。”
他慢慢站起身。
拍了拍身上的土。
“看来他们等不及了。”
城民们的欢呼声。
还在耳边回荡。
大卫握紧了手里的剑。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场仗刚打完。
下一场。
已经在路上了。
基伊拉城的风。
变得又冷又硬。
像要预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