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安抚着怀中躁动不安的小雪豹,凝神感应髓珠的动静。
髓珠悸动不已,不像是先前的同源吸引,而更像是与其相斥的反应。
沈璃心念一动,尝试着将神识探入髓珠深处,去触碰其中沉凝的重水印记。
就在神识与重水印记接触的刹那,一幅模糊破碎的画面如水中碎影在她脑海中一闪而逝——无尽的黑暗,冰冷的海水,山峦般的阴影缓缓沉降,一道炽如骄阳的剑光划破深黯……
紧接着,是吞噬一切的坠落感与死寂!
“!”沈璃回过神,脸色微白,额角渗出冷汗。
那画面虽短暂,其中蕴含的悲壮与绝望却几乎让她窒息。
“姑奶奶,怎么了?”李梦欢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常,连忙问道。
沈璃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此地气息,让我有些不好的感觉。”
她无法具体描述那些破碎的画面,但那感觉与假蓬莱、与绝渊,甚至与髓珠本身,都隐隐有着关联。
而在她体内能够串联起三者的唯有重水。
苏清如研究制出的这东西到底是为了什么,又和他们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有着怎么样的关联?
她望向下方,神情凝重。
谷中之物,恐怕与归墟绝渊,甚至与过去将来之事,牵连极深。
洪辛看了沈璃一眼,却没有追问,只道:“既已至此,不容退缩。需入谷一探,查明根源。务必紧跟,切勿擅离。”
最后一句不必多说,苏晴和将霖一个实力深不可测,一个是水灵精魅,这一人一魅的安全根本不用操心。
需要洪辛特意提醒的,也就只有沈璃和李梦欢了。
洪辛肩扛木铲,当先迈步,朝着通往葬雪涧的陡峭坡道下行。
那木铲在他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铲尖划过冰雪地面,留下淡淡的白色划痕,灵光沿着划痕而起,竟暂时驱散了周遭弥漫的幽瘴之气,开辟出一条通途。
苏晴紧随其后,周身泛起一层柔和的水蓝光晕,将侵袭而来的寒意与瘴气隔绝在外。
沈璃抱着小雪豹,李梦欢一手捏着玉佩一手扣着符箓,紧张兮兮地跟在后面。
将霖走在最后,她似乎仍在抵抗着那莫名的呼唤,步伐有些迟缓,眼神挣扎。
那呼唤既让她恐惧,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吸引力,仿佛遗失的重要之物就在谷底。
她的重要之物,会是什么呢?
……
越往谷中下行,光线便愈发昏暗。寒气逼人,空气之中弥漫的幽瘴也愈发浓郁,丝丝缕缕的灰黑气息如同活物般在寒雾中穿梭。
一丝风也没有,四周静谧得可怕。
仿佛有众人看不见的洪荒巨兽张开嘴,把至此地的风雪尽数吞入腹中。唯独留下了众人踩在冰雪之上的咯吱,以及若有若无的诡异呼啸。
李梦欢压低声音对沈璃道:“姑奶奶,你发现没,这瘴气好像有点挑食?它对洪大哥的木铲和苏仙子的护体灵光都绕着走,对咱俩好像也没太大兴趣,倒是……倒是有点往将霖姑娘那边凑的意思?”
他观察得倒是仔细。
沈璃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那些灰黑气息似乎在刻意避开洪辛和苏晴,对她和李梦欢也只是淡淡萦绕,唯独在接近将霖时,会变得稍微活跃一些,仿佛嗅到了某种吸引它们的东西。
“莫非因为水魅的气息对此等阴秽之气有天然的吸引力?”
李梦欢摸着下巴猜测,“还是说……谷里那玩意,就是冲着她来的?”
就在这时,前方引路的洪辛突然停下脚步,低喝一声:“当心!”
众人立刻戒备。
只见前方狭窄的冰道旁,赫然倒着几具巨大的妖兽骸骨!
这些骸骨呈现出不正常的灰黑色,仿佛被什么腐蚀过,上面还明晃晃萦绕着蚀灵幽瘴的气息。
“是雪狰和冰魈的尸骨……”
洪辛检查了一下,脸色更沉:“看痕迹,死去不久,皆是被蚀灵幽瘴侵染,吸干生机而亡。”
沈璃心中觉得有些怪异,这什么瘴气的效果怎么听起来这么像之前红药姐身上,被寒鸠那个老妖婆种下的什么阴螅?
难不成是玄水宫在背后推手?
不,不对。
玄水宫要是有这种本事,也不至于在苏清如羽化后几百年都被葬剑海和烈阳宗压上一头。
看着那几具狰狞的骸骨,李梦欢咽了口唾沫。
“好家伙,这玩意儿还能主动捕猎了?这要是沾上一点,岂不是……”他不敢想下去。
将霖看着那些骸骨,脸色愈发苍白,身体微微发抖。
众人绕过骸骨,继续深入。
谷底渐近,地势变得相对平坦,但雾气更浓,蚀灵幽瘴几乎凝成了实质般的灰黑色带,在空中缓缓飘荡。
众人视野被完全阻隔,凭肉眼只能看到脚下不过数丈,就连神识也被压缩在十数丈之内。
洪辛再次停下,他蹲下身,木铲插入地面,闭目感应片刻后猛地睁开眼。
“前方地脉节点有异,似有裂隙!”
他话音未落,前方浓雾之中,传来一阵如同水流搅动,又夹杂着金石摩擦的声响。
同时,一股远比周围浓郁精纯的瘴气,如潮汐般从雾中涌出!
小雪豹再次发出低低的呜噜,将霖闷哼一声,踉跄了半步。
沈璃髓珠的震颤也达到了顶峰,那冰冷的警告几乎化为实质。
李梦欢甩出一张驱邪符,淡黄光芒勉强撑开一小片清净之地。
李梦欢哭丧着脸:“洪大哥,苏仙子,前边好像有大家伙!咱们是进是退?”
洪辛沉声道:“已近根源,岂能后退。你等在此结阵自守,我与苏仙子前去查探。”
苏晴微微颔首,灵光覆盖住她全身。
而就在两人准备动身之际,异变陡生。
一直表现痛苦的将霖忽然抬起头,碧瞳之中闪过一丝挣扎后的清明。她指着浓雾深处某个方向,急促道:
“等等!那呼唤……变了!里面……里面好像有……另一个我在求救!”
另一个“我”?
这话如同惊雷,炸得李梦欢目瞪口呆。沈璃也是瞳孔微缩。
两人几乎是瞬间想到了假蓬莱那个红衣将霖。
洪辛与苏晴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葬雪涧之中到底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