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安静下来的小雪豹,忽然又躁动起来,这次却不是对着土洞或边界,而是扭动着身子,碧瞳望向竹林另一侧通往碧潭的小径方向,发出带着疑惑的呜咽声。
几乎同时,沈璃感到怀中那枚得自孟昶心的辟寒珠,毫无征兆地散发出一阵轻微的凉意。
她心中一凛,全身灵力汇聚于双手,已然是蓄势待发。
众人顺着小雪豹的目光望去,只见小径尽头,碧潭之畔,不知何时,竟悄然立着一个身影。
那身影纤细窈窕,衣裙若水,长发如瀑,侧面轮廓秀美绝伦,更奇的是,这突然出现的女子眉睫头发都是青碧之色。
她正微微俯身,似乎在看潭中的游鱼,又像是在凝视自己的倒影。
当她的侧脸完全映入众人眼帘时,沈璃和李梦欢几乎同时呼吸一窒!
眉眼精致,肤色白皙,不是那位在假蓬莱黑渊中引导他们、后又坠落裂缝生死不明的赤鱬少女将霖,还能是谁?!
只是头发的颜色和她眼瞳的颜色并不一样,是以两人并没有立刻认出来。
眼前的将霖,不仅仅是外貌,就连气质也似乎与记忆中那份怯懦无助略有不同,多了几分水般的沉静与哀婉。
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敌是友?是真实的她,还是又一个幻影?
铃儿也看到了将霖,她“咦”了一声,小脸上满是惊奇。
她对洪辛道:“洪大叔,你看!又来了一个漂亮的姐姐!她身上的气息……好奇怪,又熟悉又陌生,好像……好像也是从水里来的?”
也?
苏晴的眼神在铃儿身上略顿了一下,而后微微眯了一下转向洪辛。
洪辛的目光则定在将霖身上。
半晌,他才出声:
“是水魅。”
“水魅?”
李梦欢低声重复着这个词眼,眼睛瞪得溜圆,看看潭边静立的将霖,又看看身旁娇俏活泼的铃儿,最后目光落在神色凝重的洪辛脸上。
“洪大哥,您是说……这位姑娘,和铃儿仙子是……同类?”
他实在是没法把眼前这个气质哀婉沉静的蓝衣女子,和铃儿这个小境灵联系起来。
洪辛的目光依旧锁定在将霖身上,缓缓摇头。
“同源,却非同类。水魅,乃极阴水脉与至纯水灵交汇之处,经年累月蕴生出的精魅之属,性喜幽静,常依附深潭、寒渊而存。其形貌心性,多受孕育之地影响。”
他顿了顿,补充道,“与此地境灵,虽同属天地灵秀所钟,但本源迥异。”
沈璃眸光微动。
洪辛这话解释了将霖与铃儿的区别。
铃儿是紫竹小筑这片特定秘境孕育的境灵,与竹林、清泉、阵法一体;而这和将霖极其相似的,则是更广义上的水魅,诞生于某种极阴水脉环境,其存在更为独立。
沈璃想到铃儿和将霖形貌上的相似,总觉着这背后还有什么是他们还没有破解的谜团。
难道,将霖并非赤鱬,而是水魅?
那此前赤鱬一族对他们一行人轻拿轻放,还有孟昶心对将霖的暧昧态度原因了。
孟昶心恐怕是对将霖的真实身份有所察觉,摸不清底细自然不会轻易出手……
那将霖和不周山的联系究竟是什么?又为什么引她和李梦欢到这处阵法之中?
不周山和数百年后的三仙山之变又有着什么关联?
此时,潭边的水魅似乎察觉到了众人的注视,缓缓转过身来。
她的面容与沈璃、李梦欢在假蓬莱所见一般无二,只是那双原本带着怯懦的碧色眼眸,此刻却如深潭般幽静,含着化不开的忧伤。
水魅目光扫过众人,在沈璃脸上微微停顿,又看向洪辛和苏晴,最后轻轻敛衽一礼,姿态优雅,声音空灵似水波轻漾。
“无意惊扰诸位,我只是循着心中一丝牵引,偶然至此。”
她语气平静,带着一种疏离的礼貌,与之前那个惊慌无助的赤鱬少女判若两人。
铃儿好奇地从苏晴身后探出整个脑袋,打量着将霖,小声问苏晴:“水魅?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可是,她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难过呀?”
沈璃心中疑窦丛生。
假蓬莱的将霖,明显认得他们,甚至是在一步步引导他们找到翟镜;而眼前的将霖,却仿佛初次相见。
是伪装,还是……发生了他们所不知的变化?
或者说,这个将霖并非是假蓬莱的将霖?
沈璃上前一步,谨慎开口:“将霖姑娘?你可还记得瀛洲之事?假蓬莱黑渊之中……”
苏晴眼神微动,望向沈璃,又在将霖身上打了个转
将霖闻言,眼中掠过一丝清晰的茫然。
将霖摇头道:“瀛洲?假蓬莱?我不知阁下所言何事。我自诞生灵识,便一直独自徘徊于无尽水域之间,近日心中忽有所感,似有同源气息召唤,方才循迹来到此处。此前……并未见过诸位。”
她这话说得自然真切,不似作伪。
李梦欢与沈璃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困惑。
难道世上真有如此相像之人?
苏晴忽然开口:“你言心中牵引,同源气息,所指为何?是这潭水,还是……其他?”
她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沈璃,意有所指。
将霖微微蹙眉,伸出纤白的手指,轻轻按在自己心口,感受了片刻,才迟疑道:“似是……一种极为沉凝古老的水之气息。并非此潭,此潭虽灵,却无那般厚重。那气息……仿佛来自更深、更远的地方,与此地地脉隐隐相连。”
她所说的沉凝、古老、厚重,让沈璃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髓珠中的重水印记。
沈璃面上不露声色,李梦欢也有所猜测,却也没立时将目光投向沈璃的右腿。
洪辛沉声道:“你所感应的,或许是不周山深处某条古老水脉的气息。近日地脉不稳,有外邪渗入,或因此扰动了沉寂之水灵,引你前来。”
将霖的出现固然蹊跷,但眼下解决瘴气才是当务之急。
“对对对!”李梦欢附和,“正事要紧!洪大哥,您看现在这情况,咱们该怎么找到那瘴气的源头?总不能真把这秘境挖地三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