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岩谷的风比刚才更冷了，像是从地底吹出来的寒气，连呼吸都凝着霜。姜小芽的手还按在巨木上，掌心那道金纹烫得像是要烧起来。
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挣扎。
“墨言！”她猛地回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慌。
墨言站在几步之外，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渗出冷汗。他的银发在风中乱飞，原本挑染的粉色显得格外刺眼。他的一只手紧紧攥着剑柄，另一只却已经开始透明。
“司命神魂……太不稳定了。”他低声说，嘴角扯出一个笑，“早知道会这样，我该早点把二维码洗头水配方传下去。”
南宫翎靠在树干边，气息微弱，眼神却很清醒：“你撑不了多久了。”
“我知道。”墨言点头，手指一松，剑匣落在地上发出闷响，“但至少，还能再撑一会儿。”
姜小芽快步走过去，伸手想拉住他，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她愣了一下，抬头看他。
“别碰我。”墨言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不容置疑，“我的神魂已经开始崩解了，靠近的话，你会被卷进去。”
“那你打算怎么办？”她的声音有些哑。
墨言没有回答，而是抬手，在空中画了一道符文。那符文泛着淡淡的银光，像是星光凝聚而成。
“这是司命契约的一部分。”他说，“可以暂时压制巨木的反噬。”
话音刚落，那符文就轰然炸开，化作一道光幕笼罩住整个树顶。巨木内部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像是某种野兽被锁链勒紧了喉咙。
姜小芽能感觉到那股混沌之力被压住了，但代价也很明显——墨言的身体更加虚幻了，连轮廓都在晃动。
“不行！”她咬牙，“你不能这么耗下去！”
“我不耗，你们就得死。”墨言看着她，目光温柔又坚定，“而且……你不是一直想活得自在吗？那就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姜小芽瞪着他，拳头握得咯吱响。
“你少来这套！”她吼了一声，眼眶有点发热，“你以为我愿意看你这样？你以为我想一个人扛这些？”
墨言笑了，笑得有点苦。
“我知道你不愿意。”他说，“可你必须这么做。”
他伸出手，轻轻擦掉她眼角的一滴泪，指尖却在触碰的瞬间消散了一点。
姜小芽猛地后退一步，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南宫翎！”她喊了一声。
后者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你想让我做什么？”
“你不是还能附体吗？”她急促地说，“你不是说过，妖族有短暂神魂寄生的能力？”
南宫翎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是，但我一旦进去，你的意识可能会被压制一段时间。”
“没关系！”她几乎是立刻接上，“只要能保住墨言，我都行！”
墨言皱眉：“不行。”
“你说什么？”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不行。”墨言语气平静，“这不是牺牲谁的问题，是你现在的状态根本不稳定。你体内那道封印已经开始苏醒，如果再加上另一个神魂，后果不堪设想。”
姜小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她说不出话，是因为她知道墨言说得对。
她额头上的金纹已经和巨木完全同步了，那种感觉就像是她本就是这棵树的一部分，只是现在才慢慢觉醒。
“所以……你就打算自己一个人消失？”她声音发颤。
墨言笑了笑，没说话。
“你不准走！”她突然扑上去，一把抓住他快要透明的手腕，“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过你会陪我一起活着，活得很舒服！你说过的！”
墨言怔了一下，眼神有一瞬间的动摇。
“我记得。”他轻声说，“可有时候，人不能只想着舒服。”
姜小芽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你要是走了，我还怎么舒服？”她哽咽着，“你知不知道，每次我觉得最累的时候，只要看到你在旁边，我就觉得还能撑一下下？”
墨言低头看着她，许久，轻轻叹了口气。
“对不起。”他说，“这次，我真的撑不住了。”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一点，姜小芽的意识忽然一阵恍惚。等她回过神来，发现墨言的身影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
“你做了什么？”她急问。
“我只是……帮你记住一些事。”墨言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替我喝杯奶茶吧，上次你说那个芋圆波波不错。”
姜小芽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墨言的身影彻底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消失在云层之中。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风还在吹，巨木的震动也渐渐平息了。南宫翎靠着树干，闭上了眼睛。
“他真的……走了？”她喃喃。
“没死。”南宫翎低声说，“只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姜小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那道金纹依旧在跳动，仿佛回应着什么。
她忽然想起墨言临走前说的话。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说过什么吗？”
她当然记得。
那时候她还在山脚下的村子里，刚拿到系统不久，正蹲在田埂边种灵菜。墨言从天上掉下来，摔了个狗啃泥，头发上全是草。
他爬起来第一句话是：
“喂，你这儿有wi-Fi吗？”
她当时差点笑岔气。
后来才知道，他是来找信号蹭网的。
姜小芽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抬头看向天空，风卷起她的刘海，露出额头上的金纹。
“你等着。”她低声说，“我会去找你。”
下一秒，她的袖子微微一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滑了进去。
但她没管，只是转身，看向南宫翎。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她问。
南宫翎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
“先找个地方，让你睡一觉。”他说，“你看起来，需要一场好梦。”
姜小芽点点头，脚步沉重地迈出了第一步。
风还在吹，巨木不再震动，山谷恢复了寂静。
只有她袖口，一枚小小的玉简静静躺着，上面刻着两个字——
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