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炙热时触之不得,稍凉即僵......法邈喃喃。这悖论如铁环相扣,令人束手。
取中道即可。诸葛詹以竹杖虚划,备长管,趁其将凝未凝时吹塑成型。
法邈听后略显诧异,随即领悟道:下官明白了,稍后便安排匠人尝试。
窑火可还旺盛?替我烧制几块透亮的玻璃板。诸葛詹吩咐道。
法邈不假思索应下:工匠正在烧制,随时可供取用。
二人来到玻璃作坊,因尚在试制阶段,仅见几座小窑冒着火光,室内温度并不灼人。水轮驱动的排风装置徐徐运转,更添几分凉意。
匠人依言烧制出晶莹剔透的玻璃板材后,诸葛詹对法邈道:随我去趟铁器坊,正好琉璃厂需定制吹制玻璃用的铁管。
谨遵钧命。法邈躬身应答。
此行诸葛詹别有用意——他欲试制明镜。儿时曾因刮掉镜背镀银挨过责打,当时便知晓镜面奥秘。如今既有玻璃,只需镀上银层即可。
这种明镜若成,必受王公贵族青睐。相较于朦胧的铜镜,玻璃明镜可清晰映照毫发,且造价更为低廉。
铁器坊内,司金校尉闻讯亲迎。前番北征 ** 时,他因及时为三军置备兵甲获封亭侯,至今欣喜难掩。虽食邑仅有一亭之地,却也是实打实的列侯爵位。
司金校尉小心接过玻璃板退下,诸葛詹领着法邈走进工坊寻到蒲元。
“先生,有桩事要劳烦您。”
蒲元捋须笑道:“小丞相尽管吩咐,老朽定当尽力。”
“请为琉璃厂打造些铁管。”
“此事不难。”蒲元爽快应下。
诸葛詹接着道:“要中空的,可好?”
蒲元手指一顿,胡须僵在半空:“多长?”
回忆着后世见过的玻璃工艺,诸葛詹比划道:“约五尺。”
“这!”蒲元惊得倒退半步,“如此长度?”
“有何难处?”诸葛詹诧异道,“不过如长矛般长短,铁府应非难事?”
蒲元苦笑着摇头:“若是实心,百尺也不在话下。可这中空铁管......莫说五尺,一尺都难以成形。”
见对方不解,老匠人耐心解释:“寻常铸造用失蜡法——先制蜡模,覆泥烧制,化蜡注铁。但此法只做得实心物件。纵使蜡模中空,铁水灌注后仍成实心。”
诸葛詹闻言恍然。
蒲元又补充道:“短些的尚可手工捶打,过尺便无计可施。”
“可太短了无用。”年轻的丞相眉头紧锁。高温熔融的玻璃,唯有金属管才堪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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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长度要足够,必须确保玻璃工匠有安全的操作空间,太靠近的话人体无法承受高温。
兄长,可以采用金属管与竹管拼接的方法。诸葛淉突然提出建议:将金属端插入软化的玻璃液中,这样就不会被烧损,其余部分则用竹管延长。
诸葛詹惊喜地拍了下妹妹的肩膀,赞许道:这个想法确实高明!
金属管负责抵御高温,竹管则起到隔热作用,形成双重保护。
即使热量会逐渐传导至竹管,但由于没有直接接触火焰,竹管也不会立即燃烧。
必要时还可以采取降温措施,防止竹管过热损毁。
正说着,司金校尉匆忙赶来,诸葛詹立即询问进展。
大人,镀层始终无法附着!校尉沮丧地汇报。
前一个难题刚解决,新的困境又接踵而至。
这些现代看似简单的工艺,真正要在古代复现时总会遇到意想不到的阻碍。
相比而言,解决吹制玻璃的问题还算容易,眼下这个镀银难题显然更为棘手。
诸葛詹凝视着面前的玻璃片和银箔,陷入沉思。
下官按照您的指示将银液涂覆在玻璃表面,可冷却后两者就会自动分离,银质完全无法附着。校尉详细说明情况。
就像把银箔平铺在玻璃上似的,两者之间根本不能结合。
现代镜子的制作工艺其实涉及银镜反应这个化学过程,并非简单涂抹就能成功。
虽然前世诸葛詹查阅过相关资料,但了解到镀层是银质后就没有继续深究,只知其表不知其里。
既不了解银镜反应的原理,自然难以成功研制出镜子。
思量片刻后,诸葛詹指示道:不必自责,应该还需要添加其他成分。在铁器坊设立专项小组,持续进行试验研究。
这招屡试不爽——穷尽所有可能!
诸葛詹对制茶工艺并不精通,只晓得茶叶需经炒制,至于具体步骤则全然不知。不过这无妨,只要把握大方向即可——就是一个字!他调集大批人手反复试验,心想总有一次能蒙对正确方法。
如今制作镜子亦是如此。诸葛詹提出以银涂抹的基本原则,便让铁府的工匠们不断尝试。他们在银中掺杂金、铜、铁等各种材料,把所有能想到的配方都试验一遍,相信终会成功。
司金校尉请示道:不知涂抹后镜面该呈现何种效果?还请小丞相明示。
制成后的镜子应当纤毫毕现,连脸上汗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诸葛詹答道。司金校尉牢记在心,有了明确目标就好继续研究。
借助高炉之便,将金属熔为液态并非难事。工匠们尝试将银与其他金属混合熔炼,从单一金属到多种配比,誓要完成小丞相交代的任务。
诸位务必加快进度,争取秋收前研制成功并批量生产。诸葛詹笑道,届时玻璃制品与明镜定能为我等赚取大量钱财。
下官领命。司金校尉与法邈齐声应诺。
法邈禀报道:瓷砖已然烧制成功,只是瓷器工艺尚不成熟,成品介于陶、瓷之间,料想秋收前必能攻克。诸葛詹满意道:甚好。且寻些巧匠,用水泥瓷砖为我在诸葛府新建宅院,窗户皆换作玻璃的。
众人领命而去。
离开铁府时,诸葛淉好奇道:兄长,我们真要搬回老宅吗?诸葛詹点头:年岁渐长,不宜久居宫中。待小胖长大后必立为太子,我们更不便占据东宫。不如早作准备。
原来住在诸葛府的魏延一家,早已迁往交州。魏延正在当地担任军事顾问,指导赵统、关统练兵。
魏延虽为戴罪之人,其家眷按律应留成都为质,但在小丞相这里,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无人敢有异议。
如今的诸葛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孩童。东三郡与襄阳之战告捷,加上年岁渐长,他的官职自然晋升为车骑将军。待到岁末,擢升骠骑将军已是板上钉钉。再过一载,跳过大将军之位直接继任丞相,届时年方十五,一切皆如精心编排。
实际上,诸葛詹已是蜀汉真正的掌权者。他提出的政令无人反对,他否决的提议寸步难行。就说北伐之事,若无他首肯,任凭姜维如何请战亦是徒劳。自八岁起,他以实际行动积累威望,方有今日局面。
当然,这样的成就离不开他的出身。若非丞相独子,纵有惊世之才,也难觅施展之地。丞相之子八岁建言会被重视,寻常人家孩童的奇思妙想,只怕会被斥为。
兄长,新宅如此奢华,是否......不妥?诸葛淉犹豫道,父亲生前时常教导我们勤俭......
父亲之言自然有理。诸葛詹轻笑,但为兄但愿你与家人衣食无忧,享些清福。说实话,苦日子确实难熬。
这样真的好么?诸葛淉依旧踌躇。
久居宫闱,她深谙何谓舒适生活。但父亲的身教言传犹在心头,虽向往安逸,内心仍觉不妥。
无妨。诸葛詹解释道,时移世易。父亲当年躬行节俭,除却品性高洁,更是要为天下表率,倡导俭朴之风,避免奢靡浪费。
彼时国库岁入不过数亿钱,既要养军又要发俸,若非节衣缩食,如何攒得出北伐的粮饷?
当前形势已非从前,国库充盈,汉室财力雄厚。待玻璃、瓷器、瓷砖、镜子等物产出后,预计朝廷岁入可达千亿之数。
国库丰盈,黎民百姓亦将日渐富足。
这些钱财须得在市场流通,方能形成良性周转。要让铜钱活起来,不能任其在库房或厩角蒙尘。
噗嗤——诸葛淉听罢掩口轻笑。
官银自然存放在国库,民间财富则多藏于家中畜栏角落。
兄长身居相位,言行举止皆有示范之效。我住新宅,百姓自会向往新居,也算是...带动民生消费吧。
噢——诸葛淉眼中闪过明悟,原来兄长另有深意。
哈哈哈!诸葛詹开怀笑道,这都是方才临时编造的,其实本没想这许多。兄长不过图个舒坦日子,这些说辞都是自我开脱的歪理罢了。
歪理亦是理。诸葛淉俏皮地眨眨眼,想来父亲大人在天有灵也不会责怪。
奢侈易,节俭难。
兄妹二人本就不是苦修之人,能享安乐自然不愿受苦,亦是人之常情。
二人继续在街市闲游,买些点心零嘴,打算逛至日暮再回宫。
奈何丞相政务缠身,不多时便有人来寻。
丞相,大将军有请。
诸葛詹未立即应答,先看向妹妹询问。
我便不去了,议事乏味得很。诸葛淉干脆道,我先回宫罢。
若是去铁坊、茶园之类,她倒有兴趣同往,因常能见识新奇事物。
但朝廷议事,她便兴致缺缺。
也好。诸葛詹为妹妹拭去唇边碎屑,去找萱儿玩吧,兄长随后便回。
兄妹就此别过,诸葛詹往大将军府而去。
待至府邸,荆州派重臣皆已到齐,并无外人。
诸位都到了,看来是有要事相商。诸葛詹含笑入内。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参见丞相。
文武官员纷纷入座,诸葛詹洒脱地挥了挥手:都是自己人,不必拘礼。说罢随意拣了张席位落座,侍女立即捧上冒着热气的茶盏。
少年丞相悠然啜饮着清茶,静候众人开口。蒋琬见状率先起身禀告:诸位,老夫思虑再三,欲将治下疆域再增设一州。
如今国运昌隆,单是蜀中政务就已堆积如山。老臣捋着胡须感叹,若非有少丞相分担,这把老骨头真要吃不消了。
昔年蜀汉仅有益州一隅之地,实则幅员已颇为辽阔。创业维艰之时,朝中诸事倒还简明。
时移世易,随着诸葛詹新设诸多衙门,加之国势蒸蒸日上,政务自然与日俱增。
老夫提议增设州治,由新任刺史统辖一方庶务,待其梳理后再将机要呈报中枢。蒋琬环视满座同僚,目光最终停在主位。
座中立刻有人发问:敢问大将军欲从何处划分?
天池、汉中、东三郡及襄阳。老将军显然成竹在胸。
天池本是武都与阴平合并,幅员广袤,现今已成蜀中棉纺重镇。汉中沃野千里,在少年丞相筹划下遍植桑林。
只待来年春暖,朝廷便要移栽桑树至多山的东三郡,腾出汉中良田。新归附的十五万百姓,正好迁往汉中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