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紫色的天穹下,扭曲的发光云层如同病态的血管般蠕动,投下令人不安的微光。空气中弥漫的硫磺与臭氧的恶臭,混杂着那直接钻入脑髓的、亿万哀嚎的背景噪音,疯狂地侵蚀着每一个人的理智。环形山谷中,无数从巨大残骸与骨堆后站起的、穿着不同时代不同国家制服的疯狂行尸,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嘶吼着、蹒跚着,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的数量之多,几乎填满了山谷的每一寸空隙!
绝望!比在遗迹深处面对机械蜘蛛和古神眷族时更加深沉的绝望!因为这里没有任何掩体,没有退路,只有无尽的疯狂和死亡!
“开火!自由开火!”陈陌嘶声怒吼,压下因空间传送和伤势初愈带来的眩晕感,第一时间举起了从地上捡起的、一名不知哪个时代遇难者留下的、造型奇特但原理似乎相通的高斯步枪!枪口喷吐出蓝色的电芒,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具行尸打得踉跄后退,但它们的身体似乎异常坚韧,除非爆头或打断脊柱,否则很难彻底停止行动!
张猛单手挥舞着捡来的半截巨大金属腿骨(来自某具不知名巨兽骨骸),如同狂战士般将靠近的行尸扫飞,但他重伤的手臂鲜血淋漓,动作明显变形!林雪和赵雪琪背靠背,用精准的点射勉强维持着一个小范围的安全区,子弹飞速消耗!王磊依旧昏迷,被她们护在中间。 威廉·李和汉森也背靠背形成了另一个小小的防御圈,动力装甲的能量匕首和残存的臂载武器效率更高,不断将扑来的行尸切碎或烧焦,但他们的能量指示灯也在疯狂闪烁,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这样下去不行!数量太多了!耗也被耗死了!”张猛咆哮着,一骨头砸碎了一具穿着古老厄里斯长袍的行尸脑袋,腥臭的粘液溅了他一身。 陈陌何尝不知!他的目光急速扫过混乱的战场。这些行尸虽然疯狂,但移动速度并不快,主要是数量带来的压倒性优势。如果能找到一条路冲出去,或者找到某种载具……
载具?! 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距离他们不到五十米的一处相对平坦的地面上!那里赫然侧翻着一辆……造型极其奇特的车辆残骸! 它通体呈流线型,覆盖着暗金色的、带有复杂几何纹路的装甲板,虽然布满灰尘和撞击凹痕,但整体结构似乎相对完整!它没有轮子,底盘是平滑的悬浮结构,一侧的舱门敞开着,里面似乎还有微弱的指示灯在闪烁!最关键的是,它的造型风格,与之前在“回响小镇”和“千石之喉”见过的厄里斯文明造物一脉相承,但又更加先进和……军用化!
一辆可能还能启动的厄里斯悬浮载具?! “那边!那辆车!”陈陌大吼,指向那个方向,“向那边突围!抢车!”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一丝绝境中的曙光!
“掩护我!我去试试!”陈陌对张猛和林雪喊道,同时将“锚点”水晶死死揣进怀里——那温暖的能量是他快速恢复和抵抗此地疯狂低语的关键。 “队长小心!” 陈陌深吸一口气,太极身法全力展开,如同鬼魅般在汹涌的行尸潮中穿梭突进!他的动作看似不快,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行尸扑击和抓挠,偶尔有躲不开的,覆盖着微弱元气(得益于“锚点”补充)的拳脚便能将其震开!传武的近身格斗技巧在这种混乱战场中发挥了巨大作用!
威廉·李也看到了那辆载具,眼中闪过同样的贪婪和决绝!“汉森!掩护!我们也过去!”他命令道,两人依靠动力装甲的强悍性能,如同坦克般开始向载具方向硬冲,将拦路的行尸粗暴地撞飞或切开,紧紧跟在陈陌后面。
五十米的距离,在此刻却如同天堑!每前进一步都要面对无数疯狂挥舞的手臂和撕咬的利齿! 一名穿着花旗早期探索队制服的行尸突然从侧面扑向陈陌,速度远超同伴!陈陌刚刚格开正面攻击,回身不及! 砰! 一声枪响!那行尸的脑袋猛地爆开! 陈陌回头,看到林雪保持着射击姿势,对他用力点了点头。他心中一暖,继续前冲。
另一边,汉森为了给威廉·李开辟道路,动力装甲的能量输出过载,动作出现了一丝迟滞,瞬间被三四具行尸扑倒在地! “长官!快走!”汉森发出绝望的嘶吼,动力装甲的自毁程序被激活,发出刺耳的警报! 轰! 一团小型的能量爆炸将他和身上的行尸一同吞没! 威廉·李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借着爆炸产生的空隙,猛地冲到了载具旁边!
几乎同时,陈陌也杀到了载具旁!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机和警惕,但此刻谁也没有动手,因为更多的行尸正蜂拥而来! “我熟悉厄里斯能量系统!我来看能不能启动!你挡住它们!”陈陌语速极快地吼道,不由分说地直接钻进了敞开的驾驶舱! 威廉·李脸色铁青,但知道这是唯一的选择,只能怒吼着挥舞能量匕首,如同门神般挡在舱门外,将扑来的行尸一个个砍翻,动力装甲的能量飞速下降!
驾驶舱内异常狭窄,布满了灰尘和干涸的、暗褐色的可疑污渍。控制台复杂无比,全是陌生的厄里斯符号和晶体触摸板。陈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着艾莲之前传输给他的关于厄里斯能量回路的零散知识,以及自己操控“心之钥”和“星引罗盘”的感觉。 他尝试将一丝元气注入控制台。 嗡…… 控制台毫无反应。 “该死!”陈陌额头冒汗,外面的厮杀声和威廉·李的怒吼声越来越急促!
他猛地注意到控制台中央,有一个手掌形状的凹陷区,旁边有一个极其微小、几乎难以辨认的、与“锚点”水晶形状相似的图案! 难道…… 他立刻掏出怀中的“锚点”水晶,尝试性地将其按入那个凹陷区! 完美契合! 嗡——!!! 整个驾驶舱瞬间亮了起来!控制台上的所有符号和晶体板如同被注入了生命,流淌起柔和的白金色光芒!一个全息投影的操作界面瞬间在陈陌面前展开,虽然依旧是厄里斯文字,但凭借着与“锚点”的连接,陈陌竟然能模糊地理解其中的含义! “能源核心连接……稳定……” “悬浮系统自检……受损37%……可运行……” “武器系统……离线……” “导航系统……严重损坏……” “启动!”
成了! “快上来!”陈陌对着舱外大吼,同时尝试理解着简单的操控——一个类似方向舵的操纵杆,以及控制悬浮高度和速度的踏板。 威廉·李见状,猛地将最后几只行尸劈开,狼狈地钻进了副驾驶位置(舱内只有两个座位)。动力装甲在狭窄的舱室内显得异常臃肿。 “猛子!林雪!雪琪!过来!”陈陌通过敞开的舱门对着远处还在苦战的队友大吼!
张猛看到载具启动,精神大振,单手抡起金属骨棒扫开一片空间,林雪和赵雪琪拖着王磊拼命向这边冲来! 但行尸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它们仿佛无穷无尽,瞬间又淹没了刚刚打开的缺口! “不行!过不去!”林雪焦急地喊道,子弹已经打空,她只能用军刺近身搏杀,险象环生! “妈的!”张猛眼睛都红了,看着近在咫尺的载具和仿佛天堑般的尸潮,猛地一咬牙,将昏迷的王磊往赵雪琪怀里一塞,“带磊子走!俺老张给你们开路!” 说完,他不等回应,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如同疯虎般主动冲向了尸潮最密集的地方!他完全放弃了防御,用身体、用那根巨大的骨头,疯狂地撞击、横扫,硬生生在密密麻麻的行尸群中撞出了一条短暂的通道! “猛子!!!”陈陌目眦欲裂! “走啊!!!”张猛浑身浴血,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行尸的,他庞大的身躯瞬间被无数的行尸淹没,只能看到那根巨大的骨头还在疯狂挥舞了几下,然后便彻底消失在了尸潮之下…… 以自己的生命,为队友换取一线生机!
林雪和赵雪琪泪流满面,但知道不能辜负张猛的牺牲,咬着牙拖着王磊,沿着那短暂出现的通道,拼命冲到了载具旁! 陈陌强忍着巨大的悲痛,猛地一拉操纵杆! 悬浮载具发出低沉的嗡鸣,底盘喷吐出淡蓝色的离子流,晃晃悠悠地、极其不稳定地悬浮了起来! “快上来!”陈陌将速度控制到最低,林雪和赵雪琪奋力将王磊先塞进本就狭窄的后排空间(那里原本可能是储物区),然后自己也拼命挤了进去!舱门根本无法关闭!
更多的行尸已经扑到了载具上,疯狂地抓挠着装甲板,甚至试图爬进来! 威廉·李用动力装甲的手臂粗暴地将几只探进来的行尸砸碎! “坐稳了!”陈陌血红着眼睛,将“锚点”提供的能量疯狂注入控制系统,猛地一踩加速踏板! 这辆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厄里斯载具,发出一声仿佛不堪重负的咆哮,猛地向前窜去! 巨大的惯性将扒在车上的行尸纷纷甩落,载具歪歪扭扭地、以极高的速度向着山谷的一个方向冲去!林雪和赵雪琪死死抓住车内固定物,才没被甩出去。
车窗外,是飞速掠过的、无穷无尽的疯狂尸潮和光怪陆离的末日景象。车内,是死里逃生的沉默和失去战友的巨大悲痛。 陈陌死死握着操纵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张猛那最后的怒吼和身影,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 战争……这就是战争……残酷得不容丝毫软弱。
载具一路狂飙,不知撞飞了多少拦路的行尸和残骸,车身剧烈震动,不断发出警报,悬浮系统受损严重,似乎随时会散架。 不知开了多久,终于甩开了大群的尸潮,周围变得相对空旷,只有零星的行尸在游荡。 陈陌将速度缓缓降下,找了一处巨大的、如同肋骨般的弧形巨骨形成的天然遮蔽处,停了下来。
车内一片死寂。 只有众人粗重的喘息声和王磊无意识的呻吟。 赵雪琪立刻开始检查王磊的状况,泪水无声地流淌。林雪默默擦拭着军刺上的污血,眼神空洞。 威廉·李解开了面罩,脸色苍白地看着窗外诡异的景色,眼神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陌缓缓将“锚点”水晶从控制台取下,载具的灯光瞬间熄灭,再次变成了一堆沉默的金属。他靠在驾驶椅上,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悲伤。
过了许久,他才沙哑地开口,是对威廉·李,也是对自己说: “我们失去了队友,你们也是。但现在,我们被困在这里,想要活下去,找到出路,暂时……只能合作。” 威廉·李冷哼一声,没有反驳,算是默认。汉森的死和刚才的绝境,也让他清醒地认识到单打独斗只有死路一条。 脆弱的、基于绝对生存需求的临时联盟,再次达成。
“检查车辆,搜集物资,救治伤员。”陈陌下达命令,强行振作精神。 众人默默行动。林雪和赵雪琪负责警戒和照顾王磊。陈陌和威廉·李则开始仔细检查这辆缴获的异界载具。 载具损坏严重,武器系统完全报废,导航系统失灵,能源似乎依赖“锚点”提供(本身能源核心已枯竭),悬浮系统不稳定,但主体结构还算完整,至少是个可靠的掩体和代步工具。他们在后备储物区发现了一些早已失效的应急物资和……一张破损的、材质奇特的星陨之海区域地图!虽然残缺,但至少标注了几个可能的据点或遗迹位置!
希望,仿佛又在绝望中点燃了一丝微弱的火苗。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负责警戒的林雪突然发出了警告: “队长!有情况!远处……有东西在快速接近!不是行尸!” 陈陌和威廉·李立刻冲到车边,顺着林雪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暗紫色的天穹下,远方的地平线上,扬起了滚滚烟尘!烟尘前方,是几辆……改装得极其粗犷、覆盖着狰狞尖刺和白骨装饰、喷绘着疯狂涂鸦的越野车!车上站着一些穿着混乱拼凑盔甲、挥舞着奇形怪状武器、发出兴奋嚎叫的人形生物! 他们的目标明确,正是陈陌他们所在的方位!
是星陨之海的土着?还是其他迷失于此、已经彻底疯狂的探索者后代? 但无论如何,看他们的架势,绝非善意! 刚刚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新的危机已然降临! 陈陌握紧了手中的“锚点”和“密钥”,看着那辆破败的、却可能是他们唯一希望的厄里斯载具。 战斗,还远未结束。 (第56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