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政怒火攻心,于养心殿中疯狂砸物。
而他本就病体缠身。
此刻急火涌上,忽地一个踉跄,将晨急忙上前搀扶。
侧目望去,赢政未满四十,鬓发已白。
殚精竭虑之下,赢政咳声不止。
唇边甚至渗出一缕血丝。
但他并未在意。
或许,早已对此习以为常。
沉疴顽疾,当世本无药可医。
旧疾未愈,新症又起,只得先治新病,旧疾便搁置下来。
日积月累,病情反复,许多人便因此落下难以根治的痼疾。
这也是那个时代的无奈。
“赵地那群逆贼,竟敢对我大秦将士下手,六百多名士兵惨遭毒手,皆因酒水被动了手脚……”赢政眼中寒光凛冽。
“赵地遗留的贵族士大夫众多,又有赵代王嘉暗中组织,这些人自然不会安分。”将晨神色冷峻。
正因如此,将晨才会不惜一切 ** 贵族,甚至不惜满门抄斩。
皆因这个势力集团阴险难缠,且威胁极大。
历史上所称的“六国余孽”,指的正是这些贵族。
平民百姓,只要得以温饱,便不会在意统治者是谁。
唯有那些在前朝享有特权的贵族,不甘失去既得利益,才会处心积虑地企图颠覆秦朝。
妄想重拾昔日的贵族特权。
然而,大汉建立后,他们才发现,新朝亦无他们的立足之地。
于是他们转变策略,这便是后世士族的起源。
自大汉立国之初,贵族开始向士族转型。
可以说,贵族犹如那个时代的癌细胞,若不彻底清除,便将永远承受其侵蚀。每个朝代在遭受一定程度侵蚀后终将崩塌,新朝建立后,又将继续承受这顽疾的侵袭。
这正是贵族的可怕之处。
时光荏苒,数千年历史更迭,始终是同一批人在祸乱天下。
“咳咳……寡人,寡人要杀了他们。”赢政边咳边说。
他急促喘息,面色发青。
扶着赢政回到榻边,却见床畔静立一人。
徐福。
将晨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阴阳家与赢政的关系尚不明朗,但将晨清楚,赢政与阴阳家必定在谋划要事。
“小三儿。”卧于榻上的赢政忽然攥住将晨的手。
环视空荡的寝殿,赢政恍惚意识到,此刻守在身边的唯有将晨。
将晨沉默伫立。
赢政渐抑怒焰,沉声道:“寡人要他们死。三儿,你亲自去赵地。此番不交办具体差事,唯有一件——”
他目光如炬,语带从未有过的震怒。
“父王请讲。”将晨颔首。
赢政指节发白地攥紧他:“寡人要赵地从此再无叛乱,可能做到?”
这轻问藏着未竟之言。
他要将晨放手施为。
赵地顽疾犹存。
旧赵势力与楚国同样难驯,严重损耗着秦力。
当赢政尚未平定百越时,又遣蒙恬率三十万铁骑北拒匈奴。
此时关中腹地早已空虚。
自四海归一后,赢政用十载吞并百越,拓土南疆。
继而三十万大军挥师北上。
蒙恬用兵如神,某些方面犹胜王贲。
将晨少用蒙恬,因其常年镇守北疆。
虽蒙家未曾明面站队,始终与将晨保持距离。
但蒙氏全族,实为大秦最忠实的砥柱。
赢政格外器重蒙氏一族,视其为最倚重的家族。
说来可叹,蒙家这般忠义之士,本也属于贵族之列。
与其他贵族相比,对将晨而言,秦国的本土贵族最为棘手。
“给我一个月时间。”将晨沉吟片刻。
一个月,应当足够了。
“数年过去,寡人对赵地实施军管、推行仁政,本盼赵人明白:受大秦统治远胜往日。然而他们令寡人失望,竟视寡人为病猫般戏辱。”赢政怒不可遏。
除夕之夜,秦军全体封刀。
只为让百姓过个好年。
赢政甚至公开赞许将晨的人性化举措。
岁末封刀,寄寓着对来年祥瑞的期许。
祈望诸事平稳顺遂。
此后风雨满城的血雾 ** ,将晨本已打算收敛。
至少控制在楚地境内。
过度动荡将严重妨害生产与休养。
“看来你我太过仁慈。你曾言要收刀慢割,如今看来毫无用处。唯有杀到令人胆寒,方可见效。”赢政仰望殿梁喃喃自语。
更多是懊悔萦绕心头。
当年攻灭赵国时,竟放任赵国贵族悉数逃脱。
一部拥立赵代王嘉,另一部潜藏于赵地。
皆隐姓埋名,难以追查。
对于将晨所称的一月之期,赢政心存疑虑。
那些贵族多数已隐匿行迹,暗中活动。
当初攻破邯郸时,本可将其一网打尽。
可惜错失良机。
亦错失了巨额财富。
“杀,彻底肃清。寡人要赵地永绝叛乱。”赢政沉声开口。
此刻,他已然怒至极致。
给予赵地的机会,实在太多。
“遵命!”将晨应声点头。
踏、踏、踏……
他缓步走出秦王殿,前去拜见名义上的母亲。
即便将晨曾为帝国诛杀众多,但对于这位名义上的母亲,他仍保持着一定程度的敬意。
可一到那里,将晨便注意到一个人。
“来,晨儿,这是你外公,魏国的魏国公。”女子拉着一位面容和蔼的老人,向将晨介绍。
“外公。”将晨语气平静。
他面无表情,却带着一股慑人的威压。
“父亲,晨儿平时便是如此,您别见怪。”女子向老人解释。
魏国公,魏国之人,也是魏国最大的贵族,没有之一。
六国之间,果然是关系错综复杂。
将晨请安之后,便打算离开。
赵地出现的将士遇害问题,性质极为恶劣。
这种风气一旦蔓延,若被其他反秦势力效仿,大秦士兵的处境将更加凶险。
各地都可能有人不择手段,以各种方式谋害秦国士兵。
这种苗头,必须彻底掐灭。
将晨甚至能预料到,许多反秦之人正密切关注着秦国的反应。
“明白、明白。”老人点头,“外公许久未见你了,来,坐下说说话。”
魏国公挺直腰板,指了指下方的座位,俨然一副反客为主的姿态。
随行引路的小太监顿时怒火中烧。
这算什么?什么阿猫阿狗也敢在大秦放肆,竟敢对杀神指手画脚?
将晨摆了摆手,示意小太监退下。
他自己在小桌前坐下。
对这一切,将晨并不在意。
因为眼前之人,不过是行将就木之辈。一旦魏国被攻破,魏国公必死无疑。
将晨也必须杀他,以震慑天下。
所以此刻对方如何表现,他并不放在心上。
“秦魏两国素来交好,只是外公身为魏国公,事务繁忙,实在抽不出时间,晨儿你要体谅!”
将晨默然不语,静静听着魏国公在那边自言自语。
半个时辰后,将晨告辞离去。
作为晚辈,将晨的礼数十分周到,举止从容不迫。
行事果断是一回事,但将晨并非真正冷酷无情之人。
他的每一个举动,都带着明确的目的。
世人常说将晨丧尽天良,一战坑杀百万敌军。
但若不处置这些俘虏,放他们归去,他们必定会重投旧主。
或者隐匿于民间,待反秦旗帜竖起时全力响应。
而留着这些俘虏,也会拖垮大秦的后勤补给。
历史上王翦那场战役,项燕兵败后大军便自行解散了。
正是这些散兵游勇,成就了日后西楚霸王的威名。
离开秦王宫后,韩信早已在此等候。
“大王有令,不惜一切代价查明刺客身份,剿平赵地所有叛乱。”
将晨一挥手。
不到半个时辰,千名百战穿金甲与万名大秦铁骑已集结完毕,径直开出咸阳城。
年关刚过,咸阳城外百姓们还在享受着难得的安宁。
众人都知晓,秦王政下令从除夕到初十,大秦将士封刀休战。
谁知大年初一这天,竟有大军开出咸阳。
更令人心惊的是,领兵的竟是全副披挂的将晨。
这大过年的,竟连个安稳年都过不成。
谁不知道,每次将晨离开咸阳,必会掀起惊涛骇浪。
哪一回将晨出咸阳,不是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将晨离城了。”
齐鲁境内,儒家圣地。
正值年节,扶苏遭遇沉重打击,已不在秦国。
尤其是他举荐的诸多人才,纷纷受到排挤打压。
平五族、夷三族等刑罚接连不断。
将晨的掌权,对主和派造成重创。
扶苏也彻底失去斗志,来到小圣贤庄,潜心修习儒学。
“赵地发生了一桩大案。”张良低声说道。
八百名秦兵丧命。
这是对秦国的公然挑衅,且选在大秦封刀之时出手。
若秦国不作回应,天下反秦势力必将更加猖狂地袭击秦军。
这是 ** 裸的挑衅!
八百将士殒命。
事后凶手服毒自尽。
“太过分了,赵地那些人实在过分。”荀子摇头叹息。
这已不是秘密。
或者说,即便没有确凿证据,许多人也能猜到是谁所为——
那些士大夫与旧贵族。
沉寂数月的将晨,再次离城。
赵地旧贵族在大年初一这天,大肆庆祝。
** 八百士兵。
这是他们对秦国的反击与 ** 。
“这次是八百,下次就是八千、一万!必须让秦王明白我们的决心,分封诸侯,重建赵国!”
“没错!经此一事,秦王该认清形势了。”
“赵地多的是忠义之士,为正义不惜赴死!”
说起来,楚国的血色虽在蔓延,但始终控制在特定范围。
诛杀目标仍以楚国本土贵族为主。
这也是将晨为求稳妥——
总不能因魏国有楚人的九族亲眷,就跨境追诛吧。
这是不可能的。
只有少数楚国高层或重要人物会流散到其他国家。
此时,赵地的贵族尚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们或许猜到将晨遇刺,正在追捕刺客,隐隐有些针对贵族的举动。
因此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大年初一夜晚,将晨率领大批骑兵八百里加急抵达赵地。
踏踏踏踏!!!
夜幕中,代表将晨的军旗出现在邯郸。
邯郸作为旧赵都城,城墙宏伟。
守军见状,先是愣住,随即一片哗然。
将晨。
监国三公子晨。
更是战国杀神榜上遥遥领先的强者。
“封锁城池,只许进不许出。”
将晨登上城墙,果断下令。
从现在起,好戏即将上演。
旧赵贵族做梦也想不到,损失八百士兵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黑夜。
意味着血腥。
更意味着死亡。
“秦军来了,秦三公子亲自出手。”
“就为了八百人?小题大做?”
“邯郸的旧赵贵族过分,但秦王更过分。”
其实八百士兵对大秦算不了什么。
但赵地接连不断的叛乱,实在让赢政头疼不已。
一次又一次,没完没了。
赢政真的忍无可忍。
这些旧贵族不断挑战他的底线。
他们就是毒瘤。
大秦帝国的毒瘤。
善待他们,他们并不会心怀感激;可一旦稍有怠慢,他们便会千方百计地算计你。
将晨说得没错。
一直以来,将晨都是对的。
政父对自己先前的心慈手软感到深深的懊悔与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