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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三的死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江阴县底层浑浊的水面下,激起了汹涌而隐秘的暗流。废河神庙那场无声的搏杀与沉尸,并未在明面上掀起多少波澜。官府的告示栏依旧贴着几张早已褪色的海捕文书,内容空洞,对窑厂大火和黑三的失踪只字未提,仿佛那场吞噬了数条人命的灾难和凶名赫赫的匪首蒸发,只是这腊月寒风刮走的一缕微不足道的尘埃。然而,在茶馆酒肆的角落、在码头苦力歇脚的窝棚、在那些见不得光的阴暗渠道里,消息却如同长了脚的毒藤,疯狂蔓延。

“听说了吗?黑三爷……栽了!”“嘘!小点声!怎么栽的?”“不知道!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窑厂那把火,烧得蹊跷!他手下那几个狠角色,一个都没跑出来!”“报应啊!这些年作恶多端……”“报应?我看是得罪了更狠的角儿!听说……跟南旸岐徐家那档子事有关……”“嘶……徐家?那寡妇和小崽子?不能吧?”“谁知道呢……张扒皮和侯大那两条狗,这几天可是坐立不安,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窃窃私语声在湿冷的空气中发酵,带着恐惧、猜测和一丝隐秘的快意。恐惧的是黑三余党和那些与黑三有勾连的灰色人物;快意的,则是那些曾被黑三欺凌、盘剥的升斗小民。一种无形的、山雨欲来的压抑感,沉甸甸地压在江阴县的上空。

这股暗流,最先感受到刺骨寒意的,自然是侯大和张师爷。

张师爷坐在县衙户房他那间暖阁里,炭盆烧得通红,驱不散他心头的寒意。他穿着簇新的狐皮坎肩,手里捧着一杯上好的雨前龙井,却尝不出半分滋味。三角眼下的眼袋乌黑浮肿,眼神里充满了烦躁、惊疑和一种被毒蛇盯上的不安。黑三的消失,如同一根扎进他喉咙的毒刺!他太清楚黑三掌握着多少他与侯大勾结、侵吞徐家田产、甚至指使谋害徐有勉的铁证!更别提那些见不得光的“买卖”账目!黑三活着,是条恶犬,但至少可控。黑三没了,那些秘密就成了悬在他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铡刀!是谁干的?徐家那对孤儿寡母?他本能地嗤之以鼻,可心底那丝不安却如同跗骨之蛆,越钻越深。尤其是想到王孺人那双深不见底、平静得可怕的眼睛……

“师爷!师爷!不好了!”侯大几乎是撞开暖阁的门冲了进来,油光水滑的脸上此刻一片惨白,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恐。他身上那件昂贵的锦缎棉袍沾满了泥点,也顾不得,声音都变了调:“码头……码头上都在传!说……说黑三爷被人做掉了!尸骨无存!还说……还说是咱们……是咱们徐家那点破事引来的煞星!要找咱们索命来了!”他语无伦次,显然被流言吓破了胆。

“慌什么!”张师爷强作镇定,将茶杯重重顿在桌上,茶水溅湿了袖口,“捕风捉影的谣言,也值得你如此失态?!黑三仇家遍地,指不定是哪个对头下的手!”

“可……可那些账……”侯大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哭腔,“黑三手里那些……要是落到……”

“闭嘴!”张师爷厉声喝断,三角眼中凶光毕露,如同被踩了尾巴的毒蛇,“没有证据的屁话,再说一个字,老子先让你闭嘴!”他胸膛剧烈起伏,盯着侯大那张惊恐万状的脸,一个恶毒的计划瞬间在脑海中成形。恐惧需要转移,危机需要转嫁!而最好的替罪羊,不就是那对现成的、被捏在手里的孤儿寡母吗?!

他猛地站起身,背着手在暖阁里焦躁地踱了两步,声音阴冷如同毒蛇吐信:“黑三死了,他手下那些亡命徒就是没主的疯狗!徐家那对母子,就是最好的诱饵!传我的话,即刻起草文书!就说……就说徐王氏与其子徐弘祖,因怀恨在心,勾结黑三余党,意图谋害忠仆侯大,破坏地方安宁!徐弘祖前些日子私逃出禁,便是铁证!定是去联络匪类了!即刻发下海捕文书!重点缉拿徐弘祖!把那疯妇也给我锁拿收监!严刑拷问!”

侯大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师爷英明!师爷英明!定是那小孽种勾结匪类害了黑三爷!还想来害小人!师爷您可要为小人做主啊!”他脸上涕泪横流,眼底深处却闪烁着怨毒和即将摆脱危机的兴奋。

南旸岐,徐家那方小小的院落。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抽打着灰败的丧幡,发出呜咽般的声响。空气里劣质炭火的烟气混合着死亡的气息,更加刺鼻。

院角腰机的“咯噔——哐当——”声依旧固执地响着。王孺人端坐机前,厚重的棉衣也掩不住她身形的单薄。深陷的眼窝里,那两簇火焰燃烧得异常平静,仿佛外界的一切惊涛骇浪都无法撼动她手中的经纬。只是当陈氏跌跌撞撞冲进院子,带来侯大被“吓病”、张师爷即将锁拿徐弘祖的消息时,她推动梭子的手,几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

“夫人!祸事了!祸事了!”陈氏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声音带着哭腔,“张师爷……张师爷要拿小少爷……说……说小少爷勾结黑三余党……还要锁拿您啊!侯大那狗贼装病躲在家里,门口还多了好几个带刀的凶汉守着!”

徐弘祖猛地从织机旁站起身,脸色瞬间铁青,眼中寒光爆射!藏在袖中的拳头瞬间握紧!果然来了!张师爷狗急跳墙,要拿他们母子当替罪羊!

“慌什么。”王孺人清冷的声音响起,如同冰泉乍破,瞬间冻结了院内的惊恐。她缓缓停下手中的梭子,目光平静地扫过惊慌失措的陈氏和眼中杀机翻腾的儿子。“陈妈妈,烦你立刻去一趟镇西头李三姑家,请她务必联络相熟的织娘姐妹,就说……就说我王孺人,请她们评个理。”

陈氏一愣:“评……评理?”

“对。”王孺人站起身,走到院中那株在寒风中傲然挺立的老梅树下。枝头几点深红的花苞在雪沫中愈发鲜艳夺目。她伸手,极其轻柔地折下一小截带着花苞的梅枝,递给陈氏,声音低沉而清晰:“带上这个。就说……清白的布匹,经不起染缸泼墨。南旸岐的机杼声,不该被污名淹没。请姐妹们……为我母子,说句公道话。”

陈氏看着手中那截带着凛冽寒香和倔强花苞的梅枝,浑浊的老眼里瞬间涌上泪水。她明白了!夫人这是要借织娘们之口,掀起民议!她重重点头,不再多问,将那截梅枝小心揣入怀中,转身踉跄着冲出院门,身影很快消失在风雪之中。

王孺人转过身,目光落在徐弘祖身上:“弘祖,去灶房。把灶膛里的灰,仔细筛一遍,要最细的灰。然后,烧一锅滚水,多放些皂角。”

徐弘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毫不迟疑,立刻转身走向灶房。他深知母亲每一个看似寻常的指令背后,都蕴含着深意。

王孺人则走回堂屋,在丈夫和长子的灵位前静立片刻。昏黄的烛火跳跃着,映照着牌位上冰冷的名字。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灵牌边缘那尚未完全褪色的、由她鲜血写就的“忍”字烙印。然后,她走到角落里那架沉默的织机旁,极其仔细地,从卷布轴上卸下了一小段刚刚织就的、还带着经纬张力的灰白粗布。

徐弘祖很快端着一个小陶盆出来,里面是筛得极其细腻的草木灰。灶上的大锅里,滚水翻腾,浓烈的皂角气味弥漫开来。

王孺人接过陶盆,将那一小段灰白粗布的一端,小心翼翼地浸入滚烫的皂角水中,轻轻搅动。很快,布匹被浸透。她捞出湿布,并未拧干,而是直接将其平铺在堂屋那张冰冷的青砖地面上。然后,她捧起那盆细密的草木灰,如同捧着最珍贵的粉末,极其均匀、极其仔细地,将灰白的粉末,撒满了湿漉漉的布面!

细灰遇水,瞬间洇开,牢牢吸附在布匹的经纬之间!

“娘?这是……”徐弘祖看着母亲这怪异的举动,心中的疑惑更甚。

王孺人没有回答。她只是专注地做着这一切,动作沉稳,一丝不苟。撒完灰,她让湿布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细灰在湿布上渐渐沉淀、凝固。

时间一点点流逝。寒风在屋外呼啸。徐弘祖屏息凝神,看着地上那块被灰烬覆盖的布匹。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王孺人再次上前。她拿起一把干净的鬃刷,极其轻柔、极其小心地拂去布匹表面多余的浮灰。

奇迹出现了!

被草木灰覆盖浸染过的地方,灰白的粗布上,赫然显现出无数清晰的、纵横交错的掌纹和指印!密密麻麻,布满了整块布面!如同烙印在布匹上的、无声的控诉!

徐弘祖倒吸一口冷气!他瞬间明白了!这是母亲日夜织布时,无数次抚过经线、推动梭子、打紧纬线留下的印记!是无数个日夜的辛劳、隐忍与不屈的见证!这布满指掌痕迹的布匹本身,就是最无可辩驳的“不在场”证明!

“拿着它。”王孺人将这块特殊的布匹卷起,塞入徐弘祖手中,声音低沉而有力,“去寻钱举人。告诉他,徐家母子,日夜机杼,指痕为证,从未离开南旸岐半步!张师爷构陷勾结匪类,实乃颠倒黑白,欲盖弥彰!请钱先生……看在亡夫薄面,看在乡梓公道,为我母子……主持清议!”

徐弘祖紧紧攥住那块带着母亲体温和无数指掌烙印的布匹,只觉得有千钧之重!他重重点头,眼中翻腾着冰冷的火焰和决绝:“娘,放心!”他不再犹豫,转身冲入凛冽的风雪之中。

江阴县衙,二堂。

气氛凝重得如同结了冰。县令周文光,一个面容清癯、眉宇间带着读书人倦怠与官场沉浮痕迹的中年人,身着青色鸂鶒补子官袍,端坐在公案之后。他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亮的案面,目光扫过堂下。

左边,站着满脸“悲愤冤屈”、裹着厚厚棉袍、由两个家丁搀扶着、仿佛随时会昏厥过去的侯大。他身边,是三角眼闪烁着阴鸷光芒、一身官威的张师爷。

右边,徐弘祖孤身而立,一身半旧的棉袍落满了雪沫,脸色冻得发青,背脊却挺得笔直。他手中,紧紧捧着那块卷起的、特殊的灰白粗布。他身旁,站着一位身着宝蓝色绸面直裰、头戴方巾、年约五旬的清矍老者,正是本地颇有清望的举人钱谦益。钱举人面沉似水,目光锐利,带着士林特有的清高与不容侵犯的威仪。

堂外,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不仅有被衙役勉强拦住的普通乡民,更有数十名身着各色粗布棉袄、包着头巾的织娘!她们簇拥着一位白发苍苍、拄着拐杖的老妇人——正是织娘行会里德高望重的李三姑!织娘们沉默地站着,眼神却如同钢针,刺向堂内趾高气扬的张师爷和装模作样的侯大!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却沉重无比的压力!

“县尊大人明鉴!”张师爷率先发难,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义愤”,“徐弘祖私逃禁所,行踪诡秘!黑三及其党羽离奇毙命,尸骨无存!此间关联,不言自明!定是此子怀恨在心,勾结匪类,意图谋害忠仆侯大,报复官府!其母徐王氏,知情不报,难脱干系!此等凶顽,若不严惩,国法何在?地方安宁何存?请大人即刻签发海捕文书,锁拿徐王氏,严审此獠!”他手指直指徐弘祖,唾沫横飞。

“血口喷人!”钱谦益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带着金石之音,瞬间压下了张师爷的气焰,“张师爷!你身为衙门吏首,当知《大明律》首重证据!徐弘祖一介少年,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勾结悍匪,谋害黑三那等亡命之徒?此其一!其二,你说他私逃禁所,行踪诡秘,可有实据?其三,你指其意图谋害侯大,更是无稽之谈!侯大此刻不是好端端站在堂上装病吗?!”

他转向周县令,拱手道:“县尊!徐有勉乃本地清流士绅,惨遭横祸,长子夭亡,已是人间至痛!其妻王氏,恪守妇道,织布持家,抚养幼子,乡邻有目共睹!张师爷与侯大,无凭无据,仅凭臆测,便欲构陷孤儿寡母为匪!此非但悖逆人伦,更是视国法纲纪如无物!长此以往,江阴士绅,人人自危!地方清议,岂能缄默?!”他一番话,引经据典,正气凛然,直指要害。

“钱举人!你休要被这奸猾小子蒙蔽!”张师爷恼羞成怒,厉声反驳,“徐弘祖私逃出禁,乃里正王老栓及看守衙役亲眼所见!此乃铁证!他离禁数日,行踪不明,黑三便遭横死!天下岂有如此巧合?!至于谋害侯大……”他冷笑一声,指向堂外,“若非侯大忠义,早有防备,加派人手护卫,恐怕早已遭了毒手!这难道不是明证?!”

“巧言令色!”钱谦益毫不退让,针锋相对,“徐弘祖离禁,是为其兄采买药石,南旸岐市集多人可证!当日他巳时入市,未时即归,行踪清晰可查!何来数日不明?黑三毙命于何处?何时?可有仵作验尸?可有凶器旁证?仅凭臆测,便行构陷,此乃酷吏所为!至于侯大遇险……”他目光如电,扫过装病的侯大,“更是子虚乌有!可有伤痕?可有凶徒?空口白话,岂能作数?!”

两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堂上周县令眉头越锁越紧,显然被这复杂的局面搅得心烦意乱。他本就不是什么精明强干之吏,只求任内无大风波,安稳度日。如今这案子牵涉胥吏、士绅、悍匪、民议,如同一团乱麻,稍有不慎便是引火烧身。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徐弘祖,忽然上前一步,对着周县令深深一揖,声音清朗,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穿透力,却又异常沉稳:

“县尊大人容禀!学生徐弘祖,蒙冤受屈,百口莫辩!然,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学生与家母,自被禁足以来,日夜不敢懈怠,唯以机杼之声,维系生计,告慰亡父亡兄在天之灵!此心此志,天地可鉴!”

他猛地展开手中那块一直紧握的灰白粗布!布匹在堂上展开,露出了那密密麻麻、清晰无比的掌纹和指印!纵横交错,布满了整块布面!

“此布,乃家母亲手所织!布上指掌之痕,便是家母与学生日夜操劳、从未离开南旸岐半步的铁证!”徐弘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悲愤的力量,“张师爷构陷学生勾结匪类、谋害侯大之时,学生正与家母在家中织机之前!此布为证!南旸岐左邻右舍、市集商贩,皆可为证!大人若不信,可即刻传唤当日市集中人,询问学生何时入市,何时离去!亦可传唤南旸岐乡邻,询问当日可曾听闻徐家机杼之声!”

他猛地一指布匹上那无数清晰的印记,目光灼灼,如同燃烧的寒星:“机杼声声,指痕为凭!此乃天日昭昭,无可辩驳之证!张师爷无凭无据,仅凭臆测,便欲将勾结匪类、戕害人命的滔天罪名,强加于孤儿寡母之身!其心可诛!其行可鄙!学生恳请县尊大人,明镜高悬!还我母子清白!还亡父亡兄一个公道!”

掷地有声!字字如刀!

堂上瞬间一片死寂!

周县令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块布满指掌痕迹的粗布,脸上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证据!

钱谦益眼中爆发出激赏的光芒,抚掌喝道:“好一个‘机杼声声,指痕为凭’!此乃匠心泣血,清白自证!县尊!铁证如山!张师爷构陷之罪,昭然若揭!”

堂外,织娘群中猛地爆发出压抑已久的声浪!“王娘子冤枉!”“徐家小郎是清白的!”“指痕就是铁证!”“张扒皮构陷良善!天理不容!”

李三姑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到堂口,对着周县令,声音苍老却带着千钧之力:“县尊老爷!老身李三姑,织布五十余载!这布上的指痕,骗不了人!只有日夜操劳、与机杼相伴之人,方能在湿布上留下如此清晰密集的印记!王娘子和小郎的清白,如同这布上的经纬,清清楚楚!请老爷……主持公道!”她身后,数十名织娘齐声高呼:“请老爷主持公道!”声浪震得堂瓦簌簌作响!

张师爷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看着那块如同催命符般的布匹,看着堂外汹涌的民议,看着钱谦益那锐利的目光,再看着堂上县令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他精心编织的构陷之网,竟被这看似粗陋的布匹和那汹涌的民议,瞬间撕得粉碎!

“你……你们……血口喷人!妖言惑众!”张师爷指着徐弘祖和堂外的织娘,声音因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尖锐变形,语无伦次,“这布……这布是假的!是他们伪造的!县令大人!不要听信刁民……”

“够了!”周县令猛地一拍惊堂木!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他受够了!这团乱麻,这汹涌的民议,这铁一般的“指痕”证据!他只想尽快了结这烫手山芋!

“徐弘祖所呈‘指痕布’,确为……确为奇证!”周县令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其行踪,既有市集人证,又有此物证……勾结匪类、谋害侯大之说,查无实据!不予采信!着即解除对其母子之禁足!侯大所控,显系诬告!念其……念其受惊过度,言语失当,不予追究!”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脸色死灰的张师爷和瘫软在地的侯大,又看了一眼堂外群情激愤的织娘和目光灼灼的钱举人,声音疲惫而无奈:“此案……就此了结!退堂!”

“威武——”衙役们拖着长音的呼喝响起,却显得有气无力。

张师爷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公案上,打翻了笔架,墨汁泼洒一地,如同他此刻狼狈不堪的心境。他死死盯着徐弘祖手中那块展开的、布满指掌痕迹的灰白粗布,那密密麻麻的印记,仿佛化作了无数道无声的嘲讽和冰冷的锁链,将他死死钉在了耻辱柱上!

堂外,织娘们爆发出压抑的欢呼!钱谦益抚须颔首,眼中露出欣慰。徐弘祖缓缓卷起那块意义非凡的布匹,紧紧抱在怀中。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失魂落魄的张师爷和瘫软的侯大,投向堂外风雪弥漫的天空。

风雪依旧。但笼罩在徐家头顶的、那面象征着冤狱与死亡的黑幡,已被这机杼织就的指痕、被这汹涌的民议、被这不屈的清白,撕开了一道巨大的、透光的裂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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