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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光阴,倏忽而过。阿云栖身的小村名为柳溪,掩在青翠山坳中,鸡犬相闻,炊烟袅袅。她已改名“芸娘”,荆钗布裙,容颜添了风霜,却多了几分寻常妇人的温顺宁静。膝下一双儿女绕床嬉戏,丈夫憨厚勤恳,日子清贫却安稳。旧日噩梦,似乎已被溪水冲刷淡去。

是夜,月黑风高,浓云低压。村中土狗忽地狂吠不止,旋即又诡异地沉寂下去,死一般的寂静笼罩四野。阿云丈夫白日劳累,鼾声正沉。阿云心口莫名悸动,披衣起身,欲去灶房查看。

“砰!”

一声巨响,柴扉被暴力踹开!两条蒙面黑影如鬼魅般扑入,手中朴刀在昏暗中闪着幽光,直取炕上酣睡的男人!

“当家的!”阿云魂飞魄散,凄厉尖叫,不顾一切扑挡过去。

寒光闪过,剧痛袭来!刀锋深深嵌入了她奋力格挡的左臂!热血喷涌而出。炕上的男人惊醒,怒吼着抄起炕边的顶门杠,与刺客搏斗。屋内顿时桌翻椅倒,碗碟破碎,惊起睡梦中的儿女,啼哭声撕心裂肺。

混乱中,一名刺客被顶门杠扫中腿骨,闷哼一声。另一人见势不妙,低吼道:“走”,两人虚晃一刀,迅速撞破后窗遁入沉沉夜色。

阿云瘫软在地,左臂血流如注,染透粗布衣衫。丈夫手忙脚乱撕下衣襟为她捆扎,脸色煞白。惊魂未定,隔壁婆婆的惊呼又起:“我的儿啊!”只见婆婆手臂亦被破窗而入的飞刀划开一道深长血口,幸未致命。

望着婆婆臂上淋漓鲜血,听着儿女撕心裂肺的哭嚎,感受着自己手臂钻心的剧痛,阿云眼中残存的那点安宁彻底碎裂,化为彻骨的冰寒与滔天的恨意。她紧咬牙关,齿间渗出血丝,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冰冷如九幽寒风:“魏……勇……!好……狠……毒!”

登州阿云叔父家中,气氛凝重如铁。油灯昏黄,映着阿云叔父阿贵骤然苍老十岁的脸。他听着侄女托人辗转送来的血泪口信,字字如刀,剜在心上。他枯瘦的手紧攥着信纸,指节咯咯作响,浑浊老泪终于滚落:“是我……是我害了云儿!当日一念之差,铸成大错!如今她已远避他乡,隐姓埋名,魏家竟还不肯放过!连老人稚子都要牵连!畜生!魏勇这畜生!”

堂下站着几个本家后生,皆是血气方刚,闻听阿云一家险遭灭门,又见阿贵悲愤欲绝,怒火早已填膺。

“贵伯!魏家欺人太甚!真当我阿家无人了吗?”一个名叫阿柱的壮硕后生猛地站起,双目喷火,“血债血偿!他们敢雇凶杀人,我们也能!定要叫那魏勇,尝尝断臂穿心的滋味!”

“对!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众人轰然响应,群情激愤。

阿贵猛地抬头,眼中悲愤化为狠戾。他抹去老泪,嘶声道:“好!魏家不仁,休怪我阿家不义!阿柱,你速去寻‘过山风’!价钱……好说!我要魏勇的人头!要快!”

“过山风”,乃是登州地面有名的亡命刀客,心狠手辣,索价不菲。重金之下,数日后,一条黑影便如毒蛇般潜入了魏家堡。

是夜,魏勇正在内院书房,对着账簿清算族中田租。忽闻窗外“咔嚓”一声轻响,似有瓦片松动。他久历风波,心生警兆,厉喝一声:“谁?!”同时猛地扑向墙角悬挂的腰刀。

一道黑影破窗而入,刀光如匹练,直刺魏勇后心!快!狠!准!正是“过山风”的夺命一击!

魏勇虽惊不乱,就地一滚,堪堪避过要害。“嗤啦”一声,刀锋划破他肩背衣衫,带起一溜血珠。他反手拔出腰刀,奋力格挡。书房内顿时金铁交鸣,火星四溅!桌椅倾覆,笔墨纸砚散落一地。

“来人!有刺客!”魏勇厉声高呼,声震屋宇。

刺客见一击不中,又闻护院脚步杂沓逼近,眼中凶光一闪,猛地掷出一枚飞蝗石,逼退魏勇,身形一晃,如狸猫般再次撞破后窗,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魏勇捂着肩头火辣辣的伤口,鲜血自指缝渗出。他看着一片狼藉的书房,刺客遗留的一枚三棱透骨镖深深钉入他方才坐过的太师椅背,镖尾红缨刺目。他脸色铁青,眼中怒火滔天,一字一句从齿缝里迸出:“阿—贵—老—狗!此仇不报,我魏勇,誓不为人!”

登州境内,一时风声鹤唳。魏家堡与阿家村,虽隔数十里,却似两座对垒的火山,烈焰在无声中积蓄、奔涌。

魏勇伤愈后,行事愈发狠绝。他一面重金收买登州厢军中几个败类兵痞,许以厚利,一面派出族中精壮子弟,日夜监视阿贵一族的动静。几日后,阿贵族侄阿牛赶集返村,途经一片僻静松林,突遭蒙面人伏击!棍棒齐下,阿牛猝不及防,被打断双腿,抛于荒野,幸得樵夫发现捡回一命,却已成废人。

消息传回,阿贵一族彻底红了眼。阿柱等人再不等待“过山风”的消息,当夜便纠集十数名青壮,手持柴刀、梭镖、棍棒,突袭了魏家一处位于两族交界地带的田庄!庄内仅有几名魏家佃户看守,猝不及防。阿家人如狼似虎,砸毁农具,放火烧了囤粮草棚,浓烟滚滚,火光映红半边天!混乱中,一名魏家远房子弟试图阻拦,被阿柱一梭镖刺穿大腿,哀嚎倒地。

田庄被袭的消息如惊雷传至魏家堡。魏勇暴跳如雷,亲率数十名手持利刃的族人及雇佣的泼皮,杀气腾腾直扑阿家村!

两股挟着血海深仇的洪流,终于在阿家村口那条浑浊的小河滩上,轰然对撞!

“杀!杀光阿家狗!”

“魏家畜生!纳命来!”

没有阵型,没有号令,只有最原始的咆哮与最疯狂的仇恨。柴刀与朴刀碰撞,棍棒与梭镖交击。怒吼声、惨叫声、兵刃入肉的闷响、骨头碎裂的脆响……瞬间交织成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乐章。鲜血染红了河滩的卵石,残肢断臂随处可见。往日平静的村落,沦为修罗屠场。

登州府衙的捕快与厢军闻讯赶来时,战斗已近尾声。河滩上横七竖八躺着二十余具尸体,伤者呻吟哀嚎之声不绝于耳。残阳如血,泼洒在断折的兵器、破碎的衣物和那汩汩流淌、汇入小河的血水上,触目惊心。带队的都头看着眼前惨状,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煞白,喃喃道:“疯了……都疯了……快!快报知州大人!登州……要出大乱子了!”

登州府衙的八百里加急奏报,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一路飞驰,直抵汴京皇城。当那染着血指印和尘泥的奏疏,由内侍颤巍巍呈至紫宸殿御案之上时,年轻的宋神宗赵顼,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岂有此理!”皇帝一掌重重拍在奏疏上,震得砚台跳起,“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两姓之民,竟敢聚众械斗,杀伤数十!视国法如无物,视官府如敝屣!登州知府是干什么吃的?京东路提点刑狱司是摆设吗?!” 他胸膛起伏,龙颜震怒,目光如电扫过阶下噤若寒蝉的群臣。

阶下,司马光须发皆颤,疾步出班,笏板高举,声音因激愤而尖锐:“陛下!臣早言阿云一案处置失当,遗患无穷!当日若依法严惩凶犯,明正典刑,何来今日之滔天祸事?许遵、王安石,曲法以沽仁恕之名,纵凶徒而遗害地方!此皆姑息养奸之果!请陛下明察,严惩当日曲法之臣,以儆效尤!并速派重臣,严办登州凶徒,以正国法!”

“陛下!”王安石面色沉凝,出班抗辩,声音虽不高,却字字清晰,“司马公此言,未免倒因为果!登州惨祸,根源在于地方豪强目无法纪,宗族私斗成风!此乃地方官吏教化不力、治安废弛之过!岂能归咎于当年对一弱女疑罪的从宽审断?若当日严刑处死阿云,魏家怨恨或可稍解,然两族宿怨积弊已久,今日之事,恐亦难避免!当务之急,乃速派得力重臣赴登州,查清械斗根由,严惩为首凶犯,平息纷争,安抚地方!而非以此为由,攻讦新政,动摇国本!”他目光灼灼,直视司马光,“法之施行,贵在公允持久,岂能因一地一时之乱,便否定‘罪疑惟轻’之仁政根基?”

“王介甫!汝强词夺理!若非尔等当年……”

“够了!”宋神宗猛地站起,厉声喝断两人愈发激烈的争辩。他胸口剧烈起伏,看着阶下两位重臣势同水火,又望向御案上那封浸着登州百姓鲜血的奏疏,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良久,他疲惫地坐回龙椅,声音透着沙哑与不容置疑的决断:“传旨!着御史中丞吕诲,即刻为京东路按察使,持尚方剑,星夜兼程,赶赴登州!严查两姓仇杀始末,缉拿元凶首恶!无论涉及何人,无论有何背景,一律严惩不贷!务求公正严明,平息民愤,安定地方!若有懈怠枉法者,许其先斩后奏!”

“臣,领旨!”一位面容刚毅的中年大臣肃然出班,沉声应命。殿中一时寂静,只闻得皇帝沉重的呼吸与吕诲领命而去的坚定脚步声。

登州西境,有荒谷名“断魂峪”。两侧危崖陡立如刀劈斧削,谷底怪石嶙峋,仅容数人并行,终年阴风惨惨,为登州人迹罕至的凶险之地。吕诲的按察使仪仗尚在途中,魏勇与阿贵两族残存的核心力量,如同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将最终的了断之地,选在了这绝地。

魏勇断指之恨,胞弟魏大残废之仇,田庄被焚之辱,新添族人性命之债,早已将他熬成一头发狂的凶兽。他纠集了族中仅存的二十余悍勇死士,重金雇佣的七八名亡命之徒,人人眼中布满血丝,怀揣利刃,隐匿于断魂峪一侧崖壁的嶙峋石隙与茂密荆棘之后,如同潜伏的毒蛇,只待阿家人入彀。

阿贵亦是须发戟张,状若疯魔。侄女阿云险死还生,族侄阿牛双腿尽废,村口河滩上族人的鲜血未干!复仇的烈焰吞噬了他最后一丝理智。他带着阿柱等十余名本家死士,以及同样用钱买来的几名外乡刀客,趁着月黑风高,悄然潜入谷口。他们计划穿过断魂峪,直插魏家堡背后,发动一场玉石俱焚的夜袭。

子夜时分,惨淡的月光偶尔穿透浓云,在谷底投下鬼魅般的光影。阿贵一行人屏息凝神,如狸猫般在乱石间潜行。谷中死寂,唯闻风声呜咽,更添肃杀。

“嗖——!”

一支淬毒的弩箭撕裂黑暗,带着凄厉的尖啸,精准地钉入阿贵队伍最前一名刀客的咽喉!那刀客连哼都未哼一声,便扑倒在地,手脚抽搐。

“有埋伏!”阿柱目眦欲裂,嘶声怒吼。

话音未落,两侧崖壁上,火把骤然亮起!如同鬼眼睁开!滚木礌石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轰隆隆砸落谷底!惨叫声瞬间响起,几名躲闪不及的阿家子弟和刀客被砸得骨断筋折,血肉模糊!

“杀!”魏勇的咆哮如雷炸响,自崖壁高处传来!紧接着,他矫健的身影也飞掠而下,手中鬼头刀寒光一闪,直取被滚木礌石逼得手忙脚乱的阿贵!

“魏勇狗贼!”阿贵双眼血红,挥动一柄沉重的铁锏迎上!金铁交鸣,火星四溅!

伏兵尽出!狭窄的谷底瞬间成了血肉磨盘。刀光剑影在火把摇曳的光线下疯狂闪烁、碰撞。怒吼、惨叫、兵刃入肉的闷响、垂死的哀鸣……在嶙峋石壁间反复撞击、回荡,汇聚成地狱的乐章。血雾弥漫,浓烈的血腥气令人作呕。不断有人倒下,被乱石绊倒,被利刃贯穿,被同伴或敌人的尸体压住。仇恨燃烧着每一双眼睛,理智早已泯灭,只剩下最原始的杀戮本能。

阿柱状若疯虎,一杆梭镖使得神出鬼没,接连捅翻两名魏家死士,却被一名亡命刀客从背后偷袭,刀锋透胸而出!他狂吼一声,反手将梭镖狠狠扎入偷袭者眼眶,两人相拥着倒地毙命。

魏勇与阿贵更是杀得难解难分。魏勇刀沉力猛,招招搏命;阿贵铁锏势大力沉,状若疯魔。两人身上皆已带伤,鲜血染透衣袍,兀自死战不休。魏勇一刀劈空,被阿贵铁锏重重扫在肋下,顿时口喷鲜血!阿贵狞笑上前欲结果其性命,斜刺里一柄飞刀疾射而来,正中他持锏的手腕!铁锏脱手!魏勇趁势一刀捅入阿贵小腹!

“呃啊——!”阿贵惨嚎,死死抓住透腹而出的刀身,眼中是刻骨的怨毒与不甘。魏勇狞笑着,正欲搅动刀锋…………

“住手!钦差在此!抗命者格杀勿论!”

一声清越威严的断喝,如同惊雷炸响!谷口方向,火把骤然亮如白昼!大队顶盔掼甲的禁军精锐如潮水般涌入,强弓硬弩齐刷刷对准谷中缠斗的双方!当先一骑,绯袍玉带,手持明黄圣旨,正是奉旨钦差、新任通判登州——赵正臣!他面如寒铁,目光如电扫过这修罗场般的惨状,厉声喝道:“魏勇!阿贵!尔等聚众私斗,杀伤无算,形同叛逆!还不速速弃械就缚!”

断魂峪的冲天杀气,被钦差赵正臣带来的禁军强行压下。残存的两族青壮,如同被抽去了脊梁的困兽,在冰冷的弓弩和铁甲面前,丢下了染血的兵器,眼中交织着不甘、恐惧与迷茫。重伤的阿贵和魏勇,被如狼似虎的军士拖开,简单包扎后押下。谷底一片死寂,唯有伤者的呻吟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映照着满地狼藉的尸骸与暗红的血泊。

登州府衙,临时设为按察行辕。堂上“明镜高悬”匾额,此刻显得格外沉重。赵正臣端坐主位,面色沉肃如铁。连日来,他调阅历年卷宗,提审两族耆老、涉案人等,甚至微服暗访乡里,抽丝剥茧,将两族数十年的恩怨纠葛,连同阿云案的始末,查了个水落石出。

惊堂木重重拍下!

“带人犯魏勇、阿贵上堂!”

镣铐声响,重伤未愈的魏勇和阿贵被拖上堂来,跪倒在地,形容狼狈,但彼此对视的目光中,仇恨的火焰依旧未熄。

赵正臣目光如炬,扫过二人,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魏勇,你为一己之仇,罔顾国法,雇凶行刺,挑起械斗,杀伤数十条性命!阿贵,你为复仇,同样不择手段,买凶杀人,率众焚庄,致使血染河滩,生灵涂炭!尔等可知罪?!”

“大人!”魏勇昂首,嘶声道,“阿云断我胞弟一指,害其终生残废!阿贵老狗买凶杀我!此等血海深仇,焉能不报?国法?国法何在?!当年若杀了那贱婢……”

“住口!”赵正臣厉声喝断,“阿云之案,朝廷自有法度裁断!其婚约本于孝期所立,于法有亏!其行凶,乃因胁迫绝望,情有可悯!朝廷法外施仁,予以减等赦免,正显‘罪疑惟轻’之仁恕!岂容尔等挟私怨而妄加评断?更逞论以此为由,私相仇杀,祸乱乡里!”

他话锋一转,直指核心:“尔等口口声声血仇!可知这血仇根源何在?”他拿起一卷泛黄的旧档,“本官查得,熙宁元年之前,治平三年秋,魏家(魏勇祖父)与阿家(阿贵之父)为争村西三亩水田灌溉之权,曾对簿公堂!当年登州府仓曹参军刘胥,收受阿家贿赂纹银五十两,枉法裁判,将水田断归阿家!魏家败诉,你三叔公魏老栓,气郁攻心,竟一病不起,月余而亡!可有此事?!”

此言一出,如石破天惊!魏勇和阿贵同时浑身剧震,猛地抬头,眼中充满难以置信的惊愕!这段被刻意遗忘的往事,竟被赤裸裸揭开!

“原来……原来根子在这里!”魏勇喃喃,眼中疯狂的血色似乎褪去一丝,露出深埋的悲怆。

阿贵亦是脸色煞白,嘴唇哆嗦:“那……那刘胥……早已病故……”

“贪官污吏,其行可诛!然其罪孽,岂能由无辜后辈永世偿还?阿云何辜?魏大何辜?河滩上、断魂峪中那些枉死的青壮何辜?他们的父母妻儿,又该向谁索命?!”赵正臣的声音陡然拔高,蕴含着雷霆之怒与悲悯之情,“尔等被仇恨蒙蔽双眼,只知冤冤相报,却不知真正的仇雠,是那早已腐朽的贪婪之吏!是尔等心中放不下的偏执怨毒!这数十年血债累累,多少性命填了进去?可曾换回一寸田?一丝公道?徒令亲者痛,仇者快!徒令祖宗蒙羞,子孙无颜!此等血仇,报之何益?徒增新孽,永堕轮回!”

字字如重锤,砸在魏勇和阿贵心头。两人想起断魂峪中族人的惨状,想起家中孤儿寡母的啼哭,想起数代纠缠的血腥……一股巨大的悲怆与虚妄感瞬间淹没了他们。魏勇魁梧的身躯剧烈颤抖,阿贵更是老泪纵横,俯伏于地,泣不成声。支撑他们半生的仇恨支柱,在这铁面无私的诘问与血淋淋的事实面前,轰然倒塌。

赵正臣见状,语气稍缓,却依旧威严:“天理昭彰,国法无情!尔等聚众械斗,杀伤人命,罪在不赦!然陛下仁德,念尔等亦是宿怨所激,受人蒙蔽蛊惑,并非天生凶顽。本官奉旨,予以一线生机!”他展开一卷黄绫圣旨,朗声宣读:

“首恶魏勇、阿贵,枭首示众!其参与械斗之直系子弟,杖一百,刺配三千里,遇赦不赦!余者胁从,枷号示众,以儆效尤!着登州府衙,会同两族耆老,重修田契,厘清当年水田归属,永息争端!再有私相寻仇者,族诛!”

宣判完毕,赵正臣看着堂下面如死灰的二人,沉声道:“尔等死罪难逃,然临刑之前,可还有话?”

魏勇挣扎着抬起头,脸上血泪混流,望向对面同样形容枯槁的阿贵,声音沙哑破碎:“阿贵老叔……当年那田……争它作甚……争它作甚啊……” 言罢,闭目长叹,竟似有解脱之意。

阿贵浑身一震,浑浊老泪汹涌而出,对着魏勇的方向,重重磕了一个头,嘶声道:“魏……魏大侄子……是我阿家……对不住魏家……血债……到头了……到头了……” 语不成调,泣血椎心。

又是三年寒暑。登州城西乱葬岗旁,新起了一片坟冢。无有奢华碑铭,唯有一块块粗砺的青石,冰冷地刻着一个个曾鲜活的名字:魏勇、阿贵、阿柱…………还有那些在河滩、在断魂峪永远倒下的两族青壮。荒草萋萋,野鸦偶鸣,一派萧瑟。

清明时节,烟雨迷蒙。一队素衣人影,沉默地穿过荒径,来到这片坟场。为首者,是魏勇之弟魏大,他拄着拐,跛着那条曾被阿云砍伤的腿,面容沧桑,再无当年凶戾。他身后跟着魏家几位族老,还有几名半大的孩子。对面,阿云一身素缟,荆钗布裙,容颜平静而坚韧。她一手牵着自己五岁的儿子,一手挽着一位白发苍苍的阿家族老。她身边,站着她的丈夫,一个老实巴交的农夫,抱着他们咿呀学语的女儿。

没有言语,没有对视。两拨人隔着丈许距离,默默摆放祭品,点燃香烛纸钱。青烟袅袅升起,融入蒙蒙雨雾。纸灰如黑蝶翻飞,落在冰冷的坟茔和萋萋荒草上。

魏大艰难地弯下腰,将一叠纸钱投入火中,火光映着他浑浊的双眼。他嘴唇翕动,最终只化作一声悠长沉重的叹息,消散在风里。

阿云静静地点燃三炷清香,插在叔父阿贵的坟前。青烟缭绕,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仿佛又看到当年那个被强配的麻衣少女,看到夜袭时的刀光血影,看到流放路上的凄风苦雨,看到亲人被伤时的锥心之痛……一幕幕,惊心动魄,恍如隔世。她轻轻抚摸着儿子柔软的头发,孩子清澈懵懂的眼眸里,映着这寂寥的坟场。

细雨无声,浸润着坟头的黄土与新草,也仿佛洗刷着过往的血污与戾气。祭奠完毕,两拨人依旧沉默着,各自转身,沿着来路缓缓离去。身影在斜风细雨中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迷蒙的天地之间。

唯有那一片新起的坟冢,无言地矗立在斜阳余晖与潇潇暮雨之中。坟前未燃尽的纸钱,偶尔被风吹起,明灭闪烁,如同一个个不甘逝去的魂灵,低诉着被仇恨吞噬的短暂一生。荒草岁岁枯荣,渐渐覆盖了曾经的刀痕与血迹。

远处登州城的轮廓在烟雨中若隐若现,市井的喧嚣被距离滤得模糊不清。城楼之上,“明刑弼教”的御赐匾额在雨幕中沉默高悬,字迹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却依旧透着一股端凝的力量。它俯瞰着这片曾浸透鲜血、如今归于沉寂的土地,也俯瞰着这片土地上,那些在法度与伦常间挣扎求存的芸芸众生。

斜阳终于沉入西山,只留下一抹黯淡的余红,染透了天际低垂的云霭,也染红了乱葬岗上,那一片无声的青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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