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从周家地下室出去的?又是怎么离开周家庄园的?苏冰默根本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睡醒时,闻到的是张云雷身上那股混着葡萄柚的烟草味。
苏冰默动作轻柔地撑起身子,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吵醒眼前之人。然而当目光触及到那个正安静趴在床边熟睡的身影时,尽管她知道那人是张云雷,可看到他的侧脸时,她不禁愣住了。
她一时间无法分辨眼前所见究竟是真实发生的场景,还是一场虚幻的美梦。苏冰默只觉得自己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而身体更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缓缓伸出右手,想要轻轻触碰一下张云雷的脸庞,但每一次靠近都会让苏冰默变得愈发紧张和谨慎。
终于,指尖触碰到了张云雷那略显粗糙的皮肤,感受着那份温暖与真实时,苏冰默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情感,泪水如决堤般涌出眼眶。
这些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纷纷扬扬地洒落而下。有的沿着她苍白的面颊流淌至衣襟处,留下一滩水渍;还有一些则悄无声息地滴落在张云雷裸露在外的手背上,尽管力道极轻......可还是足以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怎么刚见到我就哭呀?难道我就这么不让你喜欢吗? 张云雷被突如其来的水滴弄醒后,迷迷糊糊间便看到了满脸泪痕的苏冰默,顿时心疼不已。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擦拭苏冰默眼角的泪花,没想到随着他的动作,自己眼中竟也泛起一层水雾,继而化作串串晶莹剔透的泪珠滚落下来。
就这样,两人的泪水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令人心碎的画面。身躯不约而同地向着彼此挪动过去,直至额头相抵,然后一同放声大哭起来。哭声回荡在空气中,饱含着无尽的思念、牵挂以及对命运无常的无奈叹息。
两个人都哭的有些岔气,张云雷又害怕苏冰默哭的有些太厉害,会让她犯病,下意识的将自己的身躯往上挪一下一点,将苏冰默搂在自己的怀里,一边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哄着说:“苏默默,你别怕,我来接你回家了”
这是苏冰默最害怕听到一句话,也是她最不敢面对的一句话,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张云雷了。
说轻了,她怕她对不起张云雷做的这一切;说重了,她怕她这一辈子都得拖着张云雷。
说真的,比起在这里遇到张云雷,苏冰默更希望她死在精神病院的地下室,或者周家的地下室里。
为什么老天爷就不能让她躲一辈子呢?
感受到苏冰默的身躯有些颤抖之后,张云雷拍着她后背的手,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将她搂的更紧了一些:“别再逃避我了好不好?我知道你爱我……这一次,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带你走,我带你回国,你不想待在北京,那我们就回天津,等公司走上正轨了,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好不好?你不想治病,我们就不治病,好不好?”
“张磊,你能不能别说了?”苏冰默现在只想像现在这样,将自己的胳膊环在张云雷的脖子上,将自己的头埋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歇一会儿。
“好,不说,什么都依你好不好?”张云雷依旧哄着苏冰默。
周逸衡像往常一样给张云雷送药和早餐,没想到刚开门就看到两个人窝在一起,看着惺惺相惜的小情侣,还是忍不住的吐槽了一句;“我家禁止狗粮!!!”
要不是周逸衡现在出现在她面前,苏冰默都快把这事给忘了,松开张云雷,撑着自己虚弱的身体下床,也没有管他手里有没有其他的东西,上去就是一拳。
周逸衡对苏冰默永远都是毫无防备的,尤其是被苏冰默扑倒的那一瞬间,他也不管自己手里的药是不是撒了,毫不还手的在那儿求着饶:“姑奶奶,你身体还没恢复呢,能不能消停点?”
“我让你算计我!我让你算计磊磊!我让你把我们当做棋子!我让你把他喊过来!我让……”
“张云雷,你能不能管管你女朋友?昏了一周了,刚醒来就打人?身体吃得消吗?”
周逸衡是真的没想到,张云雷不仅没有阻止苏冰默,反而还给她扔了个枕头,然后他自己也凑到他的身边,给了他一拳。
“谁让你欺负我家默默!!!”
“谁是你家的???”被苏冰默扬起来的枕头,并没有落到周逸衡的身上,而是打在张云雷的身上。
知道苏冰默的身子特别虚,张云雷也没还手,只是任凭这苏冰默打着他,直到五分钟以后,苏冰默彻底将全身的力气用完,有些疲惫的、喘着粗气瘫在他怀里,张云雷才又将她抱回床上躺着。
“我记得12年的时候就跟你说过了,身子弱的时候好好躺在病床上养病,等身体好了,你就是把房顶掀了,我也不说你什么”
“张云雷,你还有没有良心啊,她病好的,现在是我家的房顶点儿”
“周家三少,家大业大的,至于那么小气吗?”张云雷贱兮兮的看着周逸衡。
“我这辈子栽在你们两个人的手里的,是吧?”
周逸衡都不知道自己拿的是主角的剧本,还是拿的男二的剧本?其实他甚至都觉得自己还不如小说里面的男二呢,起码人家是真的可以抢女主,他从认识张云雷和苏冰默开始,就一直在扶贫这两个人。
微微吐槽了一句之后,周逸衡又让自己的管家送了两份药和两份早餐,看着张云雷乖乖的将自己的药吃了之后,周逸衡便让张云雷将药喂给苏冰默。
然而,张云雷却小心翼翼的凑到了苏冰默的身边,小声的问着;“周总他找来了整个美国最好的心理医生,你的病可能要终身吃药,要吃吗?不吃的话咱们就不吃了”
苏冰默真的会以为张云雷就像上一次那样逼着她去吃药,逼着她去治病,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妥协了……有些半信半疑的看着张云雷,只见他将药放到床头柜上,然后端过来一份粥,又一次小心翼翼的问她;“咱不吃药,咱吃点粥、吃点饭,好不好?”
“我不想吃”
“好,咱不吃”
张云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翼翼了?
苏冰默要是没记错的话,这都不是放在上一世了,这哪怕就是放到12年那会,张云雷都得逼着她把饭和药吃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现在见到她,不管他做什么,她都想哭,尤其是他现在这个样子。
再也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了。
“祖宗,算我求求你了,不哭好不好?”张云雷是真的拿苏冰默快没办法了,咱们也就三四个月不见,他家苏默默就变成小哭包了啊?
“我也不想哭,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哭”有时候抑郁症复发时就是这样子,可苏冰默真的没有勇气和张云雷说,她也不是想哭,她只是犯病了而已。
“我知道你现在很疼……哪里疼,能不能告诉我?”
抑郁症但那点病发症状,张云雷又不是不知道,他知道苏冰默只是不想和他说而已。
或许真的是因为张云雷就是苏冰默命的一束光,所以不管有没有犯病,她的潜意识都会想去依靠他。可是一想到这个男人,为了自己竟然手上沾了两条命,苏冰默就觉得她好像彻彻底底的把张云雷给毁了。
她想靠近他,但又不敢往过靠……一直在那里反复横跳着,慢慢的,苏冰默真的觉得自己的脑子要炸了。
看着张云雷的那张脸,苏冰默真的想不明白自己活下去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她总说他在风华正茂的十五六岁遇到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少年冲她招手,她就跟着少年一块走到光里。
可是她忘了,她和张云雷注定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也注定了两个人be的结局,不管重活几世,不管他们两个人为了彼此做怎么样的改变,他们都会重蹈覆辙。
苏冰默真的想不明白,他们两个人这样子坚持下去的意义到底在哪里?与其这样耽误自己的余生,耽误对方的余生,不如死了算了……
而且能死在自己最爱的人怀里,好像也值了!!!
苏冰默的眼睛慢慢闭上,牙齿也慢慢的咬在自己的舌尖上,用尽全力往下咬,一股钻心般的疼痛传来,直到自己彻底没力气。
她才想起来,好像据科学研究表明,除非一个人直接咬到自己舌苔下面的大动脉,不然光舌头的厚度就够一个人用牙齿慢慢咬一个多月了。
然而除了小说和电视剧里面根本没有人可以咬到自己的大动脉,她做这些都是徒劳的。
那股无力感再一次从自己的心上传来。
苏冰默拼了命的想要翻身,可张云雷抱她抱的实在是太紧了,就好像怕她下一秒就从自己身上滚下去一样,她动一下,他调整一下他的坐姿。
“磊磊,我记得你好像18岁的时候说,你不会再做傻子了。你20岁的时候也答应过我,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不会在我身上纠结于此的,怎么现在又做傻子?又从北京跑到纽约……”苏冰默的声音很小,但也断断续续,就好像每一个字儿都是她用了很大的力气,从她的嗓子里发出来的一样;“别爱我了好不好?像我这样的人,这辈子都会拖着你的,你姐姐说的对,一个好的伴侣是可以为自己的爱人的事业添砖加瓦的,而不是我这种你每天累死累活,下班发现我在家里面闹自杀的”
她说的每一个字,张云雷都听得清清楚楚,他真觉得苏冰默现在就是在要他的命,可偏偏这姑娘犯病的时候,他还不能说什么,他只能用手轻拍着她的肩,告诉她,有他呢。
周逸衡同样也站在床边看着他们两个人,同样也听到了苏冰默说的那些话,他一直都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有差距,可直到现在亲眼看到、亲耳听到,苏冰默满眼不舍的和张云雷说那些,要人命的话。
他才发现,朋友终归是朋友,就算他能跨过朋友的那一步,他们两个人终究不可能成为恋人。
苏冰默对张磊的爱,是哪怕她只有最后一口气,她都要拼了命的凑在张云雷的耳边说一句“我爱你”的程度。
“磊磊,之前给我爷爷看病的那个医生就说过,苏冰默的情况,是已经可以到了去评残的情况,而且她这辈子都没办法断药,她也不能私自断药,如果情况顺利的话,她前半生需要待在精神病院,如果情况不顺利的话,她恐怕这辈子只能待在精神病院了”
“不要”周逸衡是真的没有想到说这句话的人,竟然是张云雷。
“磊磊,如果你真的爱她的话,你就不要由着她,好不好?你不能因为你的爱毁了她一辈子”
“那不爱,如果她不治疗的话,我不会强迫她去治疗,精神病院不会给她自由。如果她不吃药的话,我也不会强制让她吃药,我不想让她这辈子都被药物控制,倘若……”张云雷看了一眼自己怀里的人,再一次哽咽着说;“如果有一天她犯病要自杀,我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再擅作主张的去救她,如果活着对她来说太痛苦的话,我就不叫救护车了”
可如果真的那天到来,张云雷就那样亲眼看着自己的爱人,死在自己的怀里,他甘心吗?
张云雷别的不知道,但他知道如果那一天真的要到来时,他可能也会选择殉情吧……
两个人的聊天声,就这样有意无意的飘进了苏冰默的耳朵,她真的没有想到……张云雷竟然可以为她让步到这种地步。
可张云雷越是让步,苏冰默总会觉得自己亏欠他,亏欠的太多,多到他这辈子还不完他,下辈子也还不完他。
“磊磊,如果还有来世的话,我不想爱你了,我也不想和你纠缠了,娶一个真正爱你的,并且不会拖累你的女孩子吧……”
苏冰默哽咽的哭声,已经完完全全的将她的声音掩盖的下去……就在她快要从张云雷怀里掉下去的那一刻,她又一把被他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