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见到周逸衡时,太阳悬在半山腰,夕阳将整个天空染成了一片深红色。
余晖透过落地窗,如同一层薄纱般洒在房间里,给原本就有些压抑的空间更增添了几分沉重的氛围。
周逸衡坐在地铺上,他的身影被夕阳的余晖拉长,显得有些孤独。手里拿着一个医药箱,箱盖半开着,里面的药品和器具在暖红色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朦胧。
脸上依然挂着那副无所谓的笑容,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毫不在意。他看着苏冰默,嘴角微微上扬,说道:“这是我家,就算他们想对我怎么样,他们又能把我怎么样啊?”
苏冰默默默地站在原地,凝视着周逸衡。他的右脸上,新伤叠加旧伤显得格外刺眼。
暖红色的光轻轻地洒在周逸衡的右脸上,勾勒出他脸部的轮廓。在那一瞬间,苏冰默突然有一种错觉,她好像看到了十六岁时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不自觉地向前走了几步,走到周逸衡面前,苏冰默从他的手里拿过棉签和碘伏。她的动作轻柔而熟练,仿佛已经做过无数次这样的事情。小心翼翼地用棉签蘸取了一些碘伏,然后轻轻地擦拭着周逸衡脸上的伤口。
苏冰默与他之间的距离近得有些超乎寻常,她的呼吸如轻柔的微风般拂过他的面庞,每一次都带来一阵异常滚烫的感觉。仿佛她将他视作一件珍贵无比的宝贝,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生怕自己稍有不慎,就会让他像瓷器一样破碎。
周逸衡不禁有些发愣,他知道她把他当成张云雷了。
伤口处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周逸衡惊愕地瞪大眼睛,定睛一看,只见苏冰默正轻柔地对着他的伤口吹气,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像是生怕会弄疼他一般。
就在这一瞬间,周逸衡的心跳骤然加速,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感涌上心头。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状况。
而与此同时,苏冰默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那个十六岁的夏天,略带责备地对他说道:“你说你好好的,冲你哥哥开什么枪啊?”
然而,当这句话说出口时,苏冰默才猛地回过神来。她突然意识到,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并非那个十六岁时会毫不犹豫地帮她打架的少年,而是周逸衡。
她的声音与平日相比,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周逸衡自然明白,这丝温柔是她将他错认成别人时下意识的反应。
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失落。
周逸衡依旧吊儿郎当的说:“还好是我去了,不然我带着你去周家的地下室,那里真的太黑了,就和下水道一样”
昨天她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不喜欢黑,没想到周逸衡竟然就记住了,苏冰默的眼眶稍微的有些湿润。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对之后,周逸衡立马转移了话题:“我今天被带到地下室之后,是我妈妈陪着你的吧?”
“是啊……”
“我妈妈和你聊什么?”
“阿姨没和我聊什么,说了一些女孩子之间该说的事情而已,顺便给我讲了一下你小时候”
“嗯”
他的那个不怎么完整的童年,能被讲出来的事情也只有那么几几件,周逸衡问的也是多余的,干脆直接闭嘴。
两个人之间再次无言,整个房间慢慢的被一股沉寂所轮罩,
直到太阳完全消失在地平线以下,夜幕降临,后花园里的LEd灯才开始星星点点地亮起来。这些灯如同夜空中的繁星一般,点缀着整个花园,从周逸衡房间的落地窗望出去,仿佛是一片辽阔的星海。
柔和的光线透过玻璃,洒在苏冰默的身上,给她披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就在这时,周逸衡也缓缓走到了苏冰默的身旁,静静地凝视着她。
苏冰默似乎突然想起了好像今天早上,周逸南就是因为在后花园里放置LEd灯而叫醒了他们。她不禁感到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些灯竟然还在这里,难道不应该早就被拆了吗?
或许是注意到了苏冰默脸上的疑惑,周逸衡在一旁轻声解释道:“纽约的天气这几天一直不太好,晚上既没有风,也看不到星星,所以就有了你现在看到的这片星海。放心吧,周家的人虽然表面上说什么做人不能太重感情,但实际上,我爸爸也好,我伯伯也罢,在家都是听老婆的。”
苏冰默的脑海里,突然想到张云雷之前在他家和她说过的那一句:“我在家不听老婆的,听谁的话呀?”
也没管周逸衡会不会难过,苏冰默直接就给他泼了一盆凉水:“你别忘了咱们两个人只是做戏而已,要不是你突然……我现在不至于在这里走不了,还是希望在家长看不到的地方,咱们两个人能保持一点距离”
周逸衡就猜到苏冰默会立马和他撇清关系,但心里还是会有一丝失落,平日里那个吊儿郎当的语气,在此刻也像是蒙上了一层灰一样,没了之前那股不羁:“我知道,你可能好像有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家的人都比较疼媳妇而已,所以你只要是我女朋友,即便爷爷不允许别人动花园,但如果爷爷知道他孙媳妇儿会开心的话,他也会开心的,哪怕只是假装的”
“谢谢啊”苏冰默一边说着一边往后推了一步,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开。
周逸衡依旧站在那里,他知道她在努力的和他保持距离。
看着两个人之间可以再站一个人的距离,苏冰默还是下意识的往后再退了一步,小声的恳求着他:“周逸衡,晚上可以不拉窗帘吗?我有点怕黑……”
“如果晚上拉窗帘,那我二哥今天就白挨那三颗抢走了”周逸衡又害怕苏冰默会误会什么,继续补充着:“今天是不是被吓到了呀?我二哥从小到大没少挨枪子,何况我打的又不是什么要害,休息几天就没事儿了”
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做到把枪伤说的就跟摔倒擦了一样轻松啊?
“你和你二哥,关系看起来没有表面上那么僵吧?”
周逸衡没有回答苏冰默的这个问题,我是走到衣柜边,将珊瑚绒的睡衣递给苏冰默,和她说一句:“睡觉时间到了,你不能再熬下去了”,自己就拿着睡衣到了浴室洗澡。
半个小时后,从浴室出来,看着苏冰默躺在地铺上,周逸衡都没有和她说一句,直接就把她抱起,轻轻的放到床上,带着小脾气的在她耳边凶了一句:“小姑娘就该有个小姑娘的样子,别整天把自己当大老爷们使,在我家就得听我的话,别总觉得自己过意不去”
“周逸衡……”苏冰默不可否认的是,在这么一瞬间,他真的和张云雷很像很像,像到他身上几乎都是他的影子。
会让她忍不住的朝他靠近,但又不敢。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睡觉,晚安,按照你的作息表的话,明天要早起”周逸衡几乎没有那股吊儿郎当的样子,而是满眼温柔的看着她。
“那晚安……”
苏冰默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睡得着,看着他躺到地铺上,将自己的身子往被子里面缩了缩。
张云雷跟着导航地址,将车停到了朝阳区附近的那个精神病院,跟着在网址上找到的地图,他找到了门诊部。
挂号,检查,看心理医生,张云雷对这些事情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可这一次他却没有感觉到那股从精神病院大门里透出来的阴森与寒凉,反而是被一股莫名的安全感所包容,就好像是很久之前来过这里一样。
看着张云雷之前的病例单,心理医生总觉得相似的案例,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可每天来这里检查的人太多了,她也实在记不清楚到底是哪位患者。
“我看你的病例报告好像是八年前的了吧,上面显示你的病没有痊愈,为什么就放弃治疗了?”
“因为没必要了”
张云雷一边摆着沙盘,一边和心理医生聊了他当时去了两次布达拉宫的事情,也聊了他和苏冰默极限拉扯的那几个月,同时也聊了现在发生的情况。
“相声演员得抑郁症的我倒是见多了,第一次见得焦虑症的,而且通过刚刚的沙盘得到的分析,你好像真的很缺乏安全感,尤其是……你聊天中的那个姑娘”
“因为遇到她,用尽了我此生最大的幸运”如果可以的话,张云雷真的很想和心理医生说,他重生了,他带着上一世的记忆从而引发了一系列的蝴蝶效应。
可如果这样说的话,估计心理医生又会将他误以为成是焦虑症从而引起的异想症。
“可正是因为遇到了她,你的所有苦难也开始了,不是吗?你不觉得你这个人特别执拗吗?你将所有的执念都放到了她的身上了”心理医生有注意到她说话时,张云雷的手下意识的拿起沙盘里的房子开始摆弄。
“可是人活着就是要有点儿执念,不是吗?”面对张云雷的反问,心理医生同样也反问他:“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两个人之间没有结果,你会怎么样呢?”
“我们两个人不可能没有结果”张云雷的话几乎充满了肯定。
“那我换个方式,如果你们两个人没有在一起,你会怎么办?感情是执念,你就非她不可吗?”
“除了她谁都不娶,真就非她不可”
“那如果你会喜欢上其他人呢?”
可能也真是这话问到了他的心坎里,张云雷摆弄着那个房子的手变为了左手,尽管他表面上已经拒绝,但心理医生已经明白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我懂了,今天约定的时间差不多快到了,希望你今天回去可以考虑一下催眠治疗,我觉得会对你非常有用”
催眠,催眠,又是催眠,上一世和这一世进行了那么多次催眠,催眠要是有用的话,他现在还至于再来看病吗?何况,他现在还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如果到时候心理医生看到了,他好像又要被当成臆想症病人了。
张云雷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也正是因为他这个下意识的举动,让心理医生又一次想到了之前那个女孩子,尽管他们两个人一个是焦虑症,一个是抑郁症,症状几乎差不多,病因也差不多,很难让人怀疑他们两个人不认识。
但毕竟要保护病人的隐私,心理医生你就没有再和张云雷提起过这个姑娘,只是和他商量了下一步的治疗方案,同时也希望,他下一次来这里的时候,真的可以尝试一下催眠。
到窗口取好医生开的药之后,张云雷看着手里的舍曲林愣了一下,但很快又回过神。
上车之后,张云雷摊在座椅上抽着烟,手机屏幕打开的瞬间,弹出一条好友申请,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就好像是昨天晚上他在贴吧上看到的那个帖子的主人。
看着屏幕那边发过来的那幅图上,那双只是寥寥几笔,却已经诱人至极的狐狸眼,张云雷仅用零秒就猜出了那幅画画的人就是苏冰默,看着屏幕上的那一句:“你朋友是这个姐姐吗?因为精神病院不允许带手机,所以我出来以后就照着她的样子画了这幅画”
“我还是想确认一点,她的左眼上有一颗泪痣,右脸笑起来有一个梨涡,是吗?”
“是有一颗泪痣,只是梨涡,我记得她左右脸好像都有一颗,因为那个姐姐不爱笑,可笑起来又笑的好美,所以我记得尤为清楚”
苏冰默笑起来,右脸上会有一颗梨涡,那双狐狸眼微微上扬,极具魅惑,是会让人下意识的忽略掉她只有右脸上有梨涡。
可那个姑娘说的是自己肯定以及确定,张云雷就是就算再不想承认那个人不是苏冰默,他也得尊重客观事实的回了一句:“那可能只是长得像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