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城门,诸葛庆并未在城头见到上庸守将严颜的身影。
他被绳索捆缚着,由益州士兵押送至严颜面前。你当真是诸葛庆?严颜审视着被缚的年轻人,眼中透着怀疑。
诸葛庆垂目扫过身上绳索,从容应道:严将军且不论身份真假,这便是益州待客之礼?上庸屯兵数万,莫非还惧我等三人脱逃?若连这份气度都无,如何抗衡城外二十万曹军?
这番诘问令严颜一怔。他未料只一句问话便招致连珠反诘。松绑。老将军对副将严猛挥手,无论是否诸葛本尊,总不能教人小觑了益州将士。
绳索既解,诸葛庆活动着手腕道:要验明正身倒也简单——传令曹军后撤十里!半柱香内未退者,格杀勿论!这声响彻云霄的军令,让城下曹仁震惊抬头。若非确认无人胁迫,他几乎要以为是严颜逼迫所致。如此荒谬的退兵令,在敌弱我强之际,本该是守军撤退才对。
未及曹仁派人向诸葛庆问清缘由,阵前的黄叙、庞德、夏侯兰三人已率先动作。
谨遵都督军令!
黄叙朝城内高喝应答,随即回身传令:全军后撤十里!
违令者——立斩不赦!
铁甲铿锵声中,三将率部如潮水般退去。曹仁急扯缰绳追上:黄将军且慢!此时撤军,严颜若对都督与公子不利......
黄叙猛然勒马,玄铁枪锋直指城楼:都督若少半根汗毛,莫说上庸城——纵使杀到成都,本将也定叫蜀地鸡犬不留!
这话裹着内力传遍战场,惊起城头雀鸟乱飞。黄叙冷眼扫过迟疑的曹仁:军令如山,何须多言?
阴影处银甲闪动,赵云早已无声率部撤离。曹仁望着连绵退去的旌旗,终是咬牙跺脚:
城垛旁,诸葛庆捻着飘落的雀羽轻笑:严老将军,二十万大军因我一句话而退,这分量可够验明正身了?若仍不足......
诸葛庆指了指身旁的曹冲,对严颜挑眉道:瞧见没?这可是我家主公曹操最疼爱的二十五公子!
老将军要是砍了他的脑袋,保管让我家主公气得从回师路上杀到上庸城来!到时候正好请我家主公给老将军证明本都督的身份,如何?
他脸上挂着笑,说出的话却吓得曹冲额头直冒冷汗。曹冲在心里暗骂:这诸葛庆真不是个东西!
曹冲憋着一肚子火,强忍着没甩袖走人。转头看向严颜时,又换上温和笑脸:严老将军若愿归降,家父定会亲自从襄阳赶来上庸。
不瞒老将军,家父对您可是仰慕已久啊。
严颜心知这是客套话,但见对方身份属实,便大笑着打圆场:哈哈,都督和公子说哪儿的话!
既然确认二位身份,老夫自当好好招待!转头对副将严猛吩咐:去准备......酒就免了,战时禁酒。但务必备好佳肴!
正要引众人下城,诸葛庆却摆手拒绝:老将军的美意心领了。待您开城迎我军入内,再陪您痛饮不迟。
他忽然收起笑容,正色道:但若老将军想拿我二人当人质,故意拖延时间好让益州各郡回援成都救刘璋——
这顿饭不吃也罢!竖起两根手指,一天为限!明日此时若不开城投降,城下二十万大军可就不只是后退十里这么简单了!
听闻诸葛庆半是劝诱半是威胁的话语,严颜骤然停止了所有动作。
诸葛都督这般软硬兼施,莫非是要恐吓老夫?
严颜目光如电直视着对方,右手却悄然按在了剑柄上。
见此情形,曹冲的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唯恐诸葛庆接下来的言辞会进一步激怒这位敌军将领。
然而诸葛庆对严颜的举动恍若未见,依然气定神闲:恐吓?也可以这么说。
老将军,该给的面子与诚意,本都督与丞相公子都已给足。但若老将军执意取我性命,非要让整个西川和巴郡严氏为我陪葬......
他略作停顿,微微颔首:这笔买卖,倒也不算亏。
遥望城外十里处正在撤退的二十万曹军,诸葛庆突然反问:老将军可曾见过二十万疯魔之师血洗城池的景象?
不待严颜回应,他已从容绕过对方,信步向城下走去。
美酒佳肴就不必了,烦请老将军准备间干净厢房让我们三人歇宿。
明日,静候老将军答复。
见曹冲与邓艾仍愣在原地,诸葛庆挑眉道:还站着做什么?莫非要帮严老将军守城不成?
纵使你是丞相公子,可战场上的士兵杀红了眼时,谁还顾得上这些。
城楼上的严颜听得真切——这番话分明也是说给他听的。
望着诸葛庆一行有恃无恐的背影,严颜终是将手从剑柄上缓缓移开。
带诸葛都督和丞相公子去驿馆,此事老夫自有主张。
他对身旁的严猛下令道。
待三人身影消失在城垣下,严颜仰天长叹:未战先败...此非战之过!
若非成都陷落,主公被擒,我等何至受制于人!
一旁,益州军中有位将领低声向严颜献策:将军,不如用诸葛庆和曹冲的性命要挟魏延退兵?这样或许能保住益州。
严颜闻言苦笑:靠威胁退兵保全益州?我问你,益州能躲过一时,难道还能躲过一世吗?如今天下十之 ** 已归曹操,就算益州号称天府之国,以一州之力怎能对抗整个天下?
这番话让将领更加沮丧:既然将军明白这个道理,为何不直接开城投降,还要为难诸葛庆和曹冲呢?
为难?严颜气恼地反驳,我这是心里憋屈!带着十万大军出川,一仗没打就投降,岂不是让敌人看轻了我们?
其实还有句话严颜没说出口——正如诸葛庆所言,他原本确实存着为益州争取时间的心思,想让各地兵马回援成都。可惜诸葛庆识破了他的盘算,也让他意识到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那将军......咱们到底降还是不降?将领小心翼翼地问道。
严颜寻了处城垛坐下,语气已不复初见诸葛庆时的强硬:降吧!不降又能如何?
次日正午,还未到约定时限,严颜就亲自带人打开了软禁诸葛庆的房间。
见到严颜,诸葛庆笑道:老将军不会为今日的决定后悔的。将来天下太平,必有老将军一份功劳。
严颜却只是惋惜地说:可惜没能与诸葛都督堂堂正正交锋。若是战败,老夫也心服口服。
听闻严颜老将军不肯服输的倔强言辞,诸葛庆不禁展颜一笑。
老将军果然宝刀未老!
待他日到了许都,定要为老将军引见家叔黄汉升!
在诸葛庆看来,同是汉末豪杰的黄忠与严颜,必有许多惺惺相惜之语。
不多时,曹仁、黄叙率领大军鱼贯入城。诸葛庆对城中的益州将士展现出了最大的宽容,既未收缴他们的兵器,只命其暂驻军营,不得擅自行动。作为降将的严颜对此安排也毫无异议。
安顿好上庸事务后,诸葛庆留下曹仁坐镇,亲自带着严颜、赵云、黄叙等人继续向成都进发。有了这位熟悉西川地形的老将军带路,行军速度大大提升。沿途关隘守将听闻刘璋已被魏延生擒,自家主公已向曹操递上降表,大都未作抵抗便接受了整编。
七月二十三日,经过二十余日的长途跋涉,诸葛庆终于抵达最终目的地——益州首府成都。
城门外,魏延与刘璋帐下文武早已列队相迎。 ** 、张松、黄权、王累、吴懿、张任等重臣尽数在场。人群中,张任似有所感地迎着诸葛庆的目光,在不引人注目处微微颔首。见此情形,诸葛庆顿时心领神会——魏延能率军千里奇袭成功,定是这位明为益州从事、实乃锦衣卫白虎密探的张任暗中相助。
末将魏延,参见大都督!
魏延上前行礼时,虽立下奇袭益州的大功,却仍保持着恭谨谦逊的态度。
魏延听闻诸葛庆赞许,心中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末将愧不敢当。
此番若能得天子垂青,赐你安西将军之职,倒也不负你此番奔波劳苦。
魏延闻言更是振奋。他此番长途奔袭,所图者正是建功立业。四征、四镇、四平、四安四等将军,皆分东南西北四方。其中尤以征东、镇东、平东、安东四将最为显赫,非军中宿将不可胜任。
安西将军虽列末席,却远胜昔日虎威将军、征虏将军等杂号之职。若能得此官职,便有权统领大军。
诸葛庆与魏延简短交谈后,目光转向城门处的黄权、王累、吴懿、张任等人。
琅琊诸葛庆,见过诸位。
诸位既已归顺我主曹公,待回师许昌后,天子必有恩赏。
他虽爱惜益州人才,却也明白此刻不宜招揽。一则恐曹操生疑,二则初次相见,贸然示好未必能得回应。不如待益州安定后,再作打算。
正欲入城之际,却见黄权等人仍立于城门之前,寸步不让。
诸位此举何意?莫非要以血肉之躯阻拦本督进城?诸葛庆勒马俯视众人。
黄权拱手道:都督误会。下官有一事相询:若刘益州归降,曹丞相将如何处置?益州军民又当何去何从?
诸葛庆凝视着坦然出列的黄权,心中顿时了然刘璋避而不见的缘由。
原来,是让这位心腹重臣先行试探自己的态度。
此情此景,与昔日孙权归降后的长江之畔何其相似。
感慨之余,诸葛庆肃然道:“天子陛下对刘州牧甚为挂念,还请其随本都督同赴许都,以叙叔侄天伦。”
当今称得上汉室皇叔的,可不止刘备一人。
论宗族辈分,益州牧刘璋刘季玉才是天子刘协血亲叔父,远比那来历存疑的刘备名正言顺。
以此为由请刘璋赴京,也算是全了这位州牧的体面。
他相信黄权等人绝非愚钝之辈——若刘璋执意滞留西川,终将招致曹操猜忌,届时性命堪忧。
“至于诸位……”
“或留守益州,或随刘州牧共赴许都 ** 天子!”
哪些人该随行,众人心知肚明。
必是刘璋倚重的肱股之臣,而那些仕途失意者,反倒可能被诸葛庆擢用以稳局势。
眼见大势已去,黄权等人终于侧身退避。
何况不退亦由不得他们——诸葛庆身后甲士目光森然,手按刀柄的架势已说明一切。
“恭迎大都督入城!”
随着益州众臣的唱喏,诸葛庆策马踏入这座后世被誉为“锦官城”的千年古都。
州牧府前,残阳如血。
诸葛庆在簇拥中踏入城门,远远望见刘璋早已恭候在州牧府前。
刘璋手捧州牧印信立于阶前,低眉顺目道:益州刘璋,请降!话音未落便要屈膝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