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的意思是,你,杀了他?”魁梧的男人的声音忽然得激动,这使得身边的高挑男人后退了半步,并把手从胸口交叉的状态变为垂在身边,朝着烛台的方向靠近了半步。
魁梧的男人的双手按在桌面上,表情谈不上愤怒,而是震惊,眼睛瞪圆,嘴巴微张,这恐怕是历史上第一次邪恶的布莱兹·凯特大人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沉默。
“你知道最糟糕的是什么吗?”凯特的声音微微颤抖。
他沉重地呼吸着,开口“当你设计了一个完美的计划,而你信任的人把你!当作!白痴!我不是说了绝对不能伤害任何人吗?”
“可是……您的目的是……”面前这个可怜人,房屋里的第三人,颤抖着,承受了凯特先生七分之一的真实怒火,就像吞下了一只鸡蛇卵那样,舌头打结,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便很快地被打断。
而接下来的话,和意料中不同的是,不是愤怒的呵斥,接下来来临的是一声如同年迈的法官再也对贪污的执政官无力的语气那样,“啊呀———我们的线索全断了啊!”
烛台前的护卫,罗宾,望了凯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把手交叉在胸前,靠在墙上。
“我知道了。”凯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庄严,就好像刚才的那句话从未出现一样,“失礼了。我的朋友,把你的收获交出来吧。”
这人便是草药师的学徒,利用了桑吉最致命的弱点,信任与亏欠情,几乎把这个孩子置于死地———很抱歉提前说出这些,但桑吉的确没有死于这件事,但至少,我们的凯特先生和罗宾是不清楚这一点的。
学徒把一柄剑柄几乎完全碎掉的剑从腰间解下,这花费了他不少时间,屋子里安静得吓人,只剩下了剑在鞘中抖动的咔咔嗒嗒声。
“你没必要怕我,孩子。”凯特的脸上重新恢复了笑容,当然,恐怕除了罗宾,世界上再难找到从这个微笑里获得鼓励的人了。
“你可以走了。”凯特说。
学徒跌跌撞撞地开门,误把拉门当成了推,一下子撞上门。而门边的罗宾完全没有动弹一点的意思。
“你忘了下跪。”罗宾的嘴唇轻轻开合,吐出几个轻若无物的音节,然而在学徒转头时,门已在他背后关上。
“那么,落日剑跑到我手里了。接下来便是研究它怎么用了,罗宾。”凯特的声音稍作放松,“只可惜,我们可能的小间谍死在了蠢人剑下。”
“仇人永远不是间谍的好人选,您应该知道。我只是在说另一学徒。您知道,草药师的学徒都各个是些疯子。”罗宾说。
“那么你呢?我的挚友?”
罗宾轻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是对我最好的赞许。”
“很好,疯子,罗宾,那么是时候讲述我的大计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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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尔吉斯!!”清脆的喊声打破了瓦图尔宁静的清晨,小铁匠铺的门随后打开了,出来的人并非银钩呼唤的人,而是提尔海文,正围着斗篷,头发散了一半,刚从通宵后的回笼觉中苏醒。
“他到底去哪了?”银钩急切地说,相对来说,她的形象整洁了不少,黑眼圈几乎没有,头发干净地扎在脑后,灯笼裤、绑腿、短上衣,剑系在腰间,完全是一幅出行的样子。
“去哪了去哪了,我可以帮忙,但现在还有个更严重的问题!”提尔海文抓着凌乱的头发,“该死的、椿,到底去哪了!”
银钩愣住了。
“椿?”
“哦,我的天哪,直到我的一个个顾客告诉我他订购的剑不知去向,我才知道,我们的送货人带着剑跑了!”
“什么?”这下轮到银钩茫然了。
“哦,或者货不对板,该死,那些粗制滥造的武器简直是从古战场上捡来的古董,那可不是我的手艺!”提尔海文烦躁地说,这也是他第一次表现出这样的风格,“上帝、真主或者什么来保佑!都行,该死。这代表完全不是他遭遇了什么不测!我还要攒够了钱和那个女孩……”
“威尔吉斯和这件事有关吗?”银钩很快地问,打断了提尔海文没完没了的抱怨。
“我不觉得。在我告诉他这些事———比你知道得早一些时,他问了很多细节。”
“哦……糟糕。”银钩用瓦图尔本地话感叹了一句,目光从提尔海文身上转移到了地面上,“他肯定又瞒着我去调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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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您的计划?凯特大人?我想……”罗宾顿了顿,摇了摇头,“这不像您的作风。”
“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就像我常说的。罗宾。”凯特说,“我们得一步步来。我们的老伙计约翰早就到王宫去了,这都与商路的事有关,拜桑吉的情报所赐,而不是死于国王的军队。”
“您的预言能力让人敬佩。”
“不,只是一些推理罢了。罗宾,就像我曾经说的,在那个完美的地方,在那个我们就要达到的终点,所有人都可以拥有这种能力。”凯特站了起来,围绕着桌子缓慢行走着,“妄图兵变是最好的死罪。奥图姆有太多我需要弄清楚的秘密。”
“不。”罗宾摇了摇头,“我相信这不是您的本意,我不得不承认这听起来简直太蠢了。”
在这一刻,罗宾的手已经不自觉地垂了下来,伸向剑柄的瞬间别扭地拐向烟斗,拿出,在空中转了个圈,插回。
“没错。”等这一切都做完,凯特装作不经意地起立,目光刻意看着另一方向,说,环绕着桌子走到了椅子前,“官方认证的区域审判庭就在格兰德皮斯。我们要替约翰老伙计创造一个不得不去的庭审。”
罗宾的后背离开了墙,终于对凯特先生的计划有了点兴趣。或者说,有了如曾经的他如同狂信者一样信任凯特那样的崇拜。
“而那场会议才是真正的计划。”凯特坐了下来,端起了苹果,“无论是否赴约,都是一场死棋。”
凯特一把捏碎了苹果,苹果汁混合着果肉的碎片从凯特指缝间流出,渗入地板,淹死了妄图舔舐的蚁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