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为什么不带我去见他呢?”我反问道。
“见?”他忽然爆发出一串夸张的大笑,尾音消失在了一长串空荡荡的咳嗽声里,“见!”
好像我这个词荒诞得比我先前的表演都夸张得多,好像这个词足以让全世界都笑得停不下来一样。
证明了自己拥有大笑这样上天赐予人的独特能力后,他花了很久从腰间解开一个小包,将一块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黑面包“扣”下来一些,塞到满是黄、黑坏牙之间。
这使得尴尬蔓延了近三分钟后我才懂他这样的行为。
他是盲人。
“上帝保佑您,看得见的人!”他说,“是视力让您失去了判断力吗,外乡人?我是跛脚小子,银矿神父,我只能带您去见上帝!”
我沉默了。
“如果您真的想见那个家伙,就去找厨子问吧!”
“什么厨子?”
“把欧米伽大人弄成了跛脚大人的厨子,哈哈哈哈哈!他可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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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与第二位往汤里丢茄子的男人时我终于完成了这个我本以为是“长途旅行”的艰难任务。
我本以为他将是个满脸横肉的强壮男人,但实则却是个佩着常见,举止优雅———但肌肉仍然发达的男人,看起来厨师是他的副业。
但我不想过多询问,普鲁佩的银矿,我了解太少了,扮演的又不是自己,让我浑身不自在。
他好像对欧米伽这个词不屑一顾,在提到我要找他时,我隐约注意到他皱了皱眉。
不过好在很快我就在帐篷里见到了传说中的欧米伽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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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有一个事实在此时格外明了。
他看起来比桑吉更像异乡人。眼睛细长,脸上没有一点毛发,眉毛几乎没有,耳朵有点向下折叠,颇有异域风情。
“我猜您就是这里的负责人。”
“你是……”他没有佩戴任何武器。
“一个顾客,远方来的,呵呵呵。”桑吉这次没有把自己逗笑,绞尽脑汁地编纂着符合人物设定的句子,“不过,考虑到人文主义,我想先看看银矿里工人们的生活———失礼了,这也是上面的嘱托。”
“为什么在这样的日子来呢?”
“大人,风暴刚刚过去,我又在某些城市耽搁了———比原计划晚了一个月。上天保佑,我的主子会惩罚我的。要知道,他可是个好人,不过……”
桑吉像是打开了话匣子那样,滔滔不绝地说废话,或许这不是转移话题的好办法,但至少可以让对方感到不耐烦———从而减少追问的耐心。
“叫我欧米伽吧。”
“是的,欧米伽大人,我是说,欧米伽,希望我不会麻烦您———我想对这里有更多了解,所以我希望和工头见见。”
而这些话出口后,桑吉知道自己完了。这样拙劣的谈判技巧,不知道约翰打着什么主意派他来的!
“我不在乎你是谁,也不在意你想来做些什么。”他站了起来,走到桌前,比桑吉高了很多的身材带来了强烈的压迫感,影子将他吞没,“就算你有张人畜无害的脸蛋,但不影响你不怀好意的事实。”
桑吉的余光注意到守卫在帐篷外挡住了去路。人畜无害的脸蛋?桑吉感觉头皮发麻。该死,至少别加上这句话!
而接下来他的语气如同是在开玩笑,而不是对峙,显得十分诡异。
“某位小领主和他那个不知道从哪认识的…”他骂了一句波斯语脏话,大致是骂女人的,语速很快地说下去,“呵呵,伪装的贵族,是他们派你来的,对吗?来救在商会认真工作的侏儒?”
当欧米伽说完这一串让自己无比满足的话后,定睛一看,桑吉的发丝间,露出的左眼颤抖着,正在用杀人一般眼神死死地盯着他,可是浑身却不动如山,连颤抖也没有。
“哦?我想,我猜中了?没关系,我可以说,我也是你们的人———我站在该死的商会,虚伪之地的反面。”他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双手摊开,露出了外套下厚重的马甲———刺剑不可能刺穿这样的防具。
“有空我会和你打一场。”他轻描淡写地说,“勇敢的孩子,我期待。你像我的孩子,只不过他死在矿难里了,就在前几天。”
“我很抱歉,大人。”桑吉的声音有点颤抖,他在几秒后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让语气平静下来,“上帝保佑他平安前往天国。”
“如果你愿意付出一点小辛苦,今天的对话不会被任何人知道。”欧米伽说,“冒充贵族足以换得绞刑,别想反抗,孩子。”
桑吉的手指在剑柄握紧。
“如果要进入矿井,你一定有这个实力———自寻高明,只不过,矿井里没有你要的东西。”
“为您效劳。”桑吉低着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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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让桑吉现在去啊?”爱格森夫人有些激动地问,“怎么说也不合理吧!”
“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约翰神神秘秘地说。
“不要打谜语了。”
“富贵险中求,这次我会给他回报的。而且,他可是逃跑大师。”约翰笑着说,胸有成竹的模样。
沉默被门的吱呀声唤醒。
随后,那位存在感实在过高的女仆推开了门,把一把华丽的长剑放在了会客厅的圆桌上。
“好东西来了。”约翰说。
落日剑。那本在桑吉卧室里高高挂起的剑被女仆摘了下来,按照约翰的命令送了过来。
“这不是一把普通的剑。”
约翰抚摸着剑柄。
“这关乎着我们这些人———”约翰温柔地望了爱格森一眼,随后,注意到她并没有因为他打谜语而生气后,继续说,“来到这里的秘密。”
“大人,我先……”女仆怯怯地说,声音被关门声打断。怀特将会客厅的门用一把剑卡住,转身,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约翰,我们得先和这个女间谍好好聊聊。”爱格森夫人轻飘飘地说着,而约翰对于这句话似乎毫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