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接下来的一天都花在了集市里。在珠宝铺时,店主夫人一下认出了我,几乎要跨过摊子来找我,迫不及待地递给了我“属于领主象征”的戒指,说是比恩早就要给我的惊喜。
但我不喜欢手指上多出来点东西,尤其是影响我戴手套的贵重品。我和热情的店主夫人寒暄了几句,走得足够远便将其偷偷摘下放回钱包里。
由于完全没吃早饭,我几乎要饿晕过去了。这时候我想起了银矿的炖肉。
也正巧,好久没看到克劳狄斯基了。
我拽了拽斗篷,戴好兜帽,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便出发了。
没有方向的旅程往往是失败的,但作为四号贸易路线的途经之所,清晰的路牌是普鲁佩周边最骄傲的壮举。
于是,一路跟着路牌,我走到“清水溪支流”的营地,那是离我最近的地方。那里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了。烟升得很高,肉香味如同游街示众时的铁链牵着我的鼻子走向那里。我不喜欢这个比喻。
真巧,我看到了克劳狄斯基,带着矿工头盔———他好像变高了点———和围坐在一起的两人说了三两句话后便进入了漆黑的洞口。
“克劳狄斯基?”我远远地说。或许是声音太小,他没有回答我,径直进去。
我停下了脚步,思考自己是否有权进去,或者直接用领主的身份“蹭饭”。该死,都怪罗宾,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太不道德了。
我摸了摸挂在腰带上的钱包,鼓囊囊,很好。道德比利益更值得信任。我又上前了一步,背着手。
“你找谁?”高一点,带着吟游诗人青睐的帽子的男人很快地抬了一下头,丢下了个敷衍的问题,随后,用手指“3,加上这个骰子的数,也就是5,翻个倍……我赢了。”
“没有啊!这可是个6!你别忘了还有一个玩家呢!”另外文书打扮的男人指着两人之间如同战场沙盘一样散落着树木夸张的骰子的破布最中央的某处,“抱歉我们在算数……”
我指了指克劳狄斯基离开的方向,“老朋友,他进去了。我来吃午饭。”
“空碗在那边。”“文书”说,指了指,“费尔曼去解手,马上就来。”
他们叫他什么?或许是化名吧。身为领主的线人,的确需要这样做。
“或者你可以先和我们玩上一把。”高个子说,“二,等一。”
“抱歉,我不太喜欢命运不掌握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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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输。”桑吉叹了口气,拿起放在身边草地上的汤碗,用汤勺尽力刮下来碗边的残留的不可见的菜渣,带着对矿工待遇的怜悯与待解决问题再度增加的头疼,虔诚地把勺子再度举回嘴边———那不是因为它有多好吃,而是,他完全没吃饱。
“所以,你是?”被我当成克劳狄斯基的,果然不是克劳狄斯基的,与他长得几乎完全一样的男人收拾着骰子,终于打算成为那个点破局势的勇敢者。
没错,桑吉在被称为费尔曼的男人回来后,游戏第一轮进行到四分之三时就意识到了不对,只是,这骰子游戏太好玩了。没有人感到这么不对。
“桑吉。没有姓氏,奥图姆人,现在住在普鲁佩。”桑吉说道,决定还是少说为妙。
“哦,哦,喝一杯吧。”费尔曼显然是没听过,举起装酒的袋———是和怀特看望桑吉时丢过来的奥林斯队长的“馈赠”相同的款式。
但那是定制的。
“不,我戒酒了。”桑吉简短地说,“不过,这个袋子———”
“这是我的。当然,这是个奇妙的遭遇”“文书”很快地说,“我嘛,姓奥林斯,漂泊的动物学家。这是在奥图姆的城堡做客时另一位奥林斯送给我的。当然,在此之前我们从来没见过面。”
这太巧了。恐怕他们是失散多年的亲戚。不过我从来没听奥林斯队长谈起过自己的身世。
“我叫艾卡。这么叫我就行。我来自很远的地方,我和费尔曼一道来的,随后遇到了喧闹的诗人。”他补充道,而费尔曼点了点头。
“我没名字。”吟游诗人补充道。
随后,他接过装酒的皮袋子,一饮而尽,“抱歉,吟游诗人,没你的份了。”
“我不信。”诗人一下抢了过来,把酒壶拧成一团,企图挤压出点什么,很快就被艾卡制止了。
“我懂,你们在这里打工赚取路费。”我托着下巴打量几人。虽然休息时间也把剑带在身边是过分紧张的表现,但这值得,不过显然他们足够放松,“但是你们没带武器?”
“我们通常雇佣保镖。”费尔曼说。
“别在这里住了,我知道个更好的地方。”
“抱歉,但听起来像是你要绑架我们三个。”费尔曼严肃地说。
“如果普鲁佩的领主身份不足以让你们信任的话。”我实在忍不住说出了口,展示了藏在钱包里的戒指。也是这时我才注意到了,内侧还刻上了我的名字。只是没有姓氏的短单词实在不够美观。
“虽然还是很可疑。”吟游诗人盯着我的眼睛,企图从中挖掘出来点什么。讨厌吟游诗人完全是前些日子的私人恩怨,而且我的确值得怀疑,但我不得不说,吟游诗人这样油嘴滑舌的家伙才会生性多疑。
不针对任何人,而是这个混乱的群体。
“那我们也不好拒绝了。”艾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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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推开山坡小屋的大门,我便看到了在大厅里踱步的克劳狄斯基。
“终于来了,约翰找你。”“高个子”克劳狄斯基抬着头看着我。
“大人,马已经备好了。”艾玛不知什么时候也出现在这里,小心翼翼地走到我身边,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说。
我不自然地退开一点,“什么时候走?”
“现在。”克劳的表情很严肃。
“那我的客人……”我犹豫地转身,端平手朝着背后人摆了摆手:目瞪口呆的费尔姆、神情凝重担忧的艾卡与朝着屋里张望的吟游诗人。
“我让女仆来招待他们。”克劳狄斯基说,“你回。”
我点了点头。
尴尬地形成了僵局。
“艾玛,带他去骑马啊———”克劳无奈地说。
“哦!”艾玛一下醒悟了过来,如同忽然领受了自己是女仆这个神圣的任务,“走,我领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