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骥的步步紧逼与暗中离间,确实给朱文奎的缅北联盟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克钦头人早昆在朝廷官职的诱惑下,态度愈发暧昧,几次盟议都托故不来;傣族土司刀孟则更加直接,开始私下与永昌府的商人接触,显然在权衡利弊。
联盟面临分裂的危机。朱文奎深知,若不采取果断措施,之前的所有努力都将付诸东流。光靠利益捆绑和口头承诺,在强大的外部压力下是远远不够的,他需要一种更牢固的纽带,将各方命运真正捆绑在一起。
他想到了“盟誓”。
在中原文化中,歃血为盟、对天起誓是具有极强约束力的仪式。在缅北这些笃信鬼神、重视诺言的土司文化中,类似的仪式同样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他决定举行一场盛大而庄严的盟誓大会,将松散的合作关系,提升为神圣的攻守同盟。
地点就选在孟林谷外一处被视为神灵栖息地的古老榕树下。朱文奎派人精心布置了场地,准备了丰厚的祭品——三牲五谷,美酒香烛。他邀请了所有盟约成员,包括态度摇摆的早昆和刀孟,并且放出风声,若此次不来,便视为自动退出联盟,日后安危,联盟概不负责。
在巨大的压力和朱文奎刻意营造的肃穆氛围下,早昆和刀孟最终还是来了,他们也想看看,朱文奎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
吉时已到,古榕之下,香烟缭绕。朱文奎身着整洁的汉式礼服(他很少如此打扮),立于主位,各土司头人分列两旁。谷中精锐环列四周,鸦雀无声。
朱文奎率先开口,声音沉浑,穿透林莽:“皇天后土,山川神灵共鉴!今日我朱文奎,与诸位头人聚于此地,非为私利,实为缅北万千生灵之存续!北朝虎视,阿瓦未宁,我等若再如一盘散沙,必被各个击破,祖辈基业毁于一旦,妻儿老小沦为奴仆!”
他目光扫过众人,尤其在早昆和刀孟脸上停留片刻:“故今日,我等愿在此神圣之地,歃血为盟,誓结同心!自今而后,五部为一体,同进同退,共荣共辱!若有外敌来犯,必倾力相援,生死与共!若背此盟,人神共弃,刀剑加身,子孙永昌!”
说罢,他拔出“破军”刀,毫不犹豫地在左臂上一划,殷红的鲜血滴入面前盛满酒液的陶碗中。那决绝的姿态,那凛然的气势,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早昆看着那碗渐渐被染红的血酒,又看了看朱文奎臂上那道清晰的伤口,想起朝廷那虚无缥缈的官职许诺,再想到若联盟破裂,自己独木难支的处境,心中一横,大步上前,也用佩刀划破手掌,将血滴入碗中,粗声道:“我早昆,愿遵此誓!”
刀孟见状,知大势已去,再首鼠两端恐遭孤立,也只得上前歃血立誓。另外两位头人自然紧随其后。
五人的血融于一碗,朱文奎率先饮下一口,然后将碗传递下去。每人饮下一口这混合着五人鲜血的“盟酒”,便意味着将自己的命运与联盟紧紧绑在了一起。
饮罢血酒,朱文奎命人将盟约刻于一块准备好的石碑之上,列明五部权利义务,以及背盟之罚,然后将石碑立于古榕之下,以示天地共鉴,永世不移。
这场充满原始宗教色彩和庄严仪式感的盟誓,极大地强化了联盟的凝聚力。早昆和刀孟既然在神灵面前立下重誓,短期内便不敢轻易违背,否则不仅会遭到其他盟友的讨伐,更会失去部众的信任。
盟誓的消息很快传到永昌府。王骥闻报,脸色更加难看。他没想到朱文奎竟用这种方式稳固了联盟。如此一来,他想通过分化瓦解来解决问题的方法,短期内是行不通了。强行动武的代价和风险,也因这个盟誓而大增。
朱文奎通过这场南疆盟誓,成功地顶住了王骥的步步紧逼,将缅北联盟从利益结合体,初步锻造成了一个命运共同体。他在南疆的根基,变得更加稳固。现在,他可以更加从容地布局,等待与滇西林中那把尖刀汇合的时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