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破的当夜,寒风裹挟着血腥气席卷宫城。方孝孺一手紧握先帝遗诏,一手拉着十岁的太子朱文奎,在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及十余死士的护卫下,疾步穿行于幽深的宫苑廊庑。
“方先生,我们去哪里?”朱文奎稚嫩的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他紧紧攥着方孝孺的衣袖,回头望了一眼父皇寝宫的方向,那里火光冲天,杀声隐约可闻。
“去安全的地方。”方孝孺语气坚定,心中却如坠铅块。他记得先帝最后的嘱托,那条仅有皇帝与顾命大臣知晓的密道,出口在城外僻静的栖霞山麓。
蒋瓛在前开路,他目光锐利如鹰,不断打着手势,队伍悄无声息地融入暗影。沿途可见零星的抵抗和倒伏的内侍、宫女尸身,昭示着燕军已深入大内。他们避开主干道,专走偏僻小径,终于抵达御花园深处一座假山之后。蒋瓛在几块看似寻常的岩石上有节奏地敲击数下,一阵轻微的机括声响,假山基座竟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快!”蒋瓛低喝,率先侧身而入,随后将太子和方孝孺拉入,其余死士鱼贯而入,最后一人迅速将入口恢复原状。密道内漆黑一片,唯有蒋瓛手中的一盏小小气死风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映照着众人凝重而仓皇的面庞。
地道狭窄潮湿,空气混浊,脚下是湿滑的苔藓。朱文奎紧紧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方孝孺感受着手中遗诏的沉重,那是朱标未竟的理想和托付,是维系大明正统的最后希望。他深知,一旦太子落入朱棣之手,无论是被废还是“被病故”,先帝一脉将彻底断绝,新政也将付诸东流。
“蒋指挥,出口外可有接应?”方孝孺压低声音问。
“按先帝预先安排,出口处应有忠诚的旧部接应,但……”蒋瓛顿了顿,声音低沉,“城破如此之快,不知外间情况如何,臣不敢保证。”
不知在黑暗中行进了多久,前方终于透来一丝微光,隐约可闻江水拍岸之声。蒋瓛示意众人噤声,小心翼翼靠近出口,那是一座荒废江神庙的神龛之后。他贴着缝隙仔细观察片刻,方才轻轻推开机关。
寒风立刻灌入,带着长江水汽的冰冷。庙外寂静无声,只有远处金陵方向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接应的人影却一个也无。
“情况有变,此地不宜久留。”蒋瓛当机立断,“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寻找船只溯江而上,前往武昌或更西的地方,那里或许还有忠于朝廷的兵力。”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士兵的呼喝。“搜!仔细搜!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燕王有令,绝不能走脱了太子!”
追兵已至栖霞山麓!蒋瓛脸色一变,迅速掩上出口,带领众人退回密道一段距离。“密道可能已不安全,我们需另寻藏身之处,等待时机。”
他们将目光投向了与江神庙相邻的一片茂密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