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才刚过正月,秦淮河畔的柳树就已经抽出嫩芽,金陵城中一派祥和景象。经过数年的整顿,朝政清明,百姓安居,大明王朝呈现出开国以来最好的局面。
这日早朝,户部尚书赵勉呈上最新的户籍黄册,声音中带着难掩的喜悦:陛下,全国在册人口已达六千万,较洪武初年增加近千万。耕地面积扩大一倍有余,达八百余万顷。更可喜的是,去岁全国税粮收入达三千二百万石,创下新高,各地粮仓充盈,可支三年之用。
群臣闻言,纷纷露出欣喜之色。工部尚书出列补充道:陛下,去岁整修水利工程二百余处,开挖沟渠总长逾千里,受益农田达百万顷。江南各府更是连年丰收,百姓称颂陛下圣德。
朱标却不敢居功,谦逊地说:此乃皇上圣明,百官用命,将士效死,百姓勤劳所致。朕不过尽本分而已。记得去岁巡视江淮,见老农在田间辛勤劳作,朕曾问其辛苦否,老农答曰:为太平盛世流汗,心甘情愿。这才是真正的功臣。
退朝后,朱标特意去武英殿向朱元璋请安。老皇帝近来身体每况愈下,多数时间卧病在床,但今日精神却出奇地好,正靠在榻上翻阅奏章。
标儿,朱元璋放下奏章,拉着儿子的手,眼中满是欣慰,朕这一生,最大的成就不是打下这片江山,而是培养了你这个继承人。看你把这些年处理的政务,比朕当年做得还要好。
父皇过奖了。朱标在榻边坐下,为父亲整理了一下被角,儿臣只是遵循父皇的教诲行事。记得小时候,父皇常教导儿臣,为君者当以民为本。这些年来,儿臣一刻不敢忘记。
朕知道,这些年你不容易。朱元璋叹息道,声音有些虚弱,既要推行新政,又要平衡各方势力。有时候,朕都替你捏把汗。特别是处理周王那件事...你做得很好,既维护了法度,又顾全了兄弟之情。
朱标微笑:有父皇在背后支持,儿臣什么都不怕。其实儿臣一直记得父皇说过的话:治国如烹小鲜,不能操之过急。这些年来,儿臣深有体会。
朱元璋欣慰地点头,用力握了握儿子的手,这江山交给你,朕放心。你比朕更懂得刚柔并济之道,这才是真正的为君之道。
从武英殿出来,朱标在宫廊下遇见等候多时的徐妙锦。这些年来,她一直默默支持着朱标,虽然尚未正式立妃,但宫中早已把她当作太子妃看待。今日她穿着一袭淡青色的宫装,显得格外清丽。
殿下,徐妙锦轻声道,眼中带着忧虑,方才太医来报,说皇上...龙体愈发虚弱,恐怕...时日无多了。
朱标心中一痛,沉默片刻才道:朕知道。太医今早已经禀报过了。
殿下要保重身体,徐妙锦眼中含泪,这些时日见殿下日夜操劳,妾身实在担心。大明可以没有徐妙锦,但不能没有殿下。
朱标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手心的温暖:放心,朕不会有事。只是...他望向武英殿的方向,声音低沉,只是想到父皇...心中难免悲痛。
三日后,朱元璋病情突然加重。弥留之际,他召朱标及重要大臣到榻前。寝宫内烛光摇曳,药味弥漫,老皇帝躺在龙榻上,面色苍白,但眼神依然清澈。
朕...朕要走了。朱元璋气息微弱,每一个字都说得十分艰难,标儿,这江山...就交给你了。记住...善待百姓...重用贤臣...还有...他顿了顿,努力聚集最后的气力,对待藩王...既要用...也要防...
儿臣谨记!儿臣一定不负父皇重托!朱标跪在榻前,泪如雨下。徐达、李文忠等老臣也纷纷跪地,泣不成声。
洪武二十年三月戊辰,明太祖朱元璋驾崩,享年七十一岁。同日,朱标继位,改元建文,是为明惠帝。皇极殿前,百官跪拜,三呼万岁。朱标身着十二章纹衮服,头戴十二旒冕,端坐在龙椅之上,接受群臣朝贺。阳光透过高窗照进大殿,为他周身镀上一层金辉。
新帝登基,万象更新。朱标延续了父亲的政策,同时推行了一系列新政:减轻赋税,将江南税赋减免三成;兴修水利,拨款百万两整治黄河;整顿学政,在各地增设县学;开放海禁,在泉州、广州设立市舶司...
最让人称道的是,他并未因为曾经的政见不同而排斥异己。就连当年反对新政的大臣,只要确有才能,也都得到重用。曾经弹劾过他的御史,被他任命为巡按御史;曾经反对新政的官员,被他派往地方推行新政。
陛下真是仁德之君啊。百姓们交口称赞。市井之间,茶楼酒肆,到处都在传颂新君的仁政。一个老秀才在茶馆里感慨道:古来新旧交替,难免血流成河。今上新政,却能化干戈为玉帛,实乃千古明君!
但朱标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登基大典后,他独自登上紫金山。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金陵城,可以看到他治下的大明江山。远处长江如带,帆影点点;近处街市繁华,人流如织。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
父皇,您未完成的事业,儿臣一定会继续下去。他在心中默念,您常说要严刑峻法,儿臣却认为仁政更能得民心。儿臣要向您证明,仁政一样可以治国,德治一样可以安邦。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大地,为金陵城镀上一层瑰丽的色彩。在这片光辉中,一个崭新的时代正在开启。朱标站在山顶,任凭山风吹动他的衣袂,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他知道,前路依然漫长,但他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