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的紫禁城还笼罩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唯有午门外的校场上火把通明,将这片可容纳十万人的广场照得亮如白昼。十万精锐分列八个方阵,铁甲在火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将士们屏息凝神,只有战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战马偶尔不安地踏动前蹄,铁掌叩击青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朱元璋身着十二章纹衮服,头戴十二旒冕,在礼官的唱喏声中缓步登上九丈高的拜将台。玉藻垂落,遮住了他大半面容,唯有那双锐利的眼睛透过珠帘扫视全场。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徐达、李文忠等功勋老将站在武将榜首,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即将受印的太子身上。文官队列中,胡惟庸垂首而立,眼角余光却始终追随着太子的身影。
朱标身着特制的明光铠,每一片甲叶都经过能工巧匠的精心打磨,在火把照耀下熠熠生辉。他一步步踏上汉白玉台阶,铠甲很重,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但他挺直脊梁,目光坚定地望着高台上的父皇。这是他第一次以主帅身份出征,也是大明立国以来首次由太子挂帅,意义非同寻常。
礼部尚书展开明黄诏书,声音在寂静的校场上回荡:北元猖獗,屡犯边疆。今特命皇太子标为征虏大将军,统率三军,北伐漠北。赐虎符金印,节制诸将...
朱元璋从内侍捧着的紫檀木匣中取出征虏大将军印。这是一方鎏金虎钮银印,印身刻着盘龙纹,在火光下流转着威严的光泽。标儿,皇帝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这方印,关系着十万将士的性命,关系着大明的国运。接印之后,你便是三军统帅,当以社稷为重。
朱标单膝跪地,双手高举过顶,沉声道:儿臣定当竭尽全力,荡平北虏,扬我国威!不负父皇重托,不负将士厚望!
当那方沉甸甸的印信落入手中时,朱标感到肩头一沉。他抬起头,看见父皇眼中复杂的情绪——有期许,有担忧,更有不容退缩的坚毅。这一刻,他忽然想起多年前第一次随军北伐时,父皇也是这样将佩剑交到他手中,只是那时的印信远不及今日这般沉重。
朱元璋亲手为儿子系好玄色披风,动作缓慢而郑重。他仔细抚平披风上的每一处褶皱,仿佛在完成一个神圣的仪式。记住,为将者,当与士卒同甘共苦。这一去,你就是十万将士的主心骨。他的声音压得很低,遇事多问徐达、李文忠,他们都是历经百战的老将。但该决断时,切不可犹豫。
儿臣谨记。朱标感受到父皇手掌的温度透过铠甲传来,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朝阳终于跃出地平线,第一缕金光刺破云层,照在朱标的铠甲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他翻身上马,玄色披风在晨风中扬起。战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心绪,不安地刨动着前蹄,喷出团团白气。
朱标最后望了一眼金陵城。巍峨的宫阙在晨曦中显得格外庄严,那里有他年迈的父亲,有他未竟的改革,有他牵挂的人。但此刻,他的目光必须投向北方,投向那片烽火连天的土地。他想起浙西案中那些贪官污吏的嘴脸,想起北疆将士浴血奋战的身影,更想起沿途百姓期盼的目光。
出征!
号角长鸣,战鼓震天。十万大军如一条苏醒的巨龙,缓缓向北游动。朱标走在队伍最前方,阳光将他年轻的身影拉得很长。徐达策马来到他身侧,低声道:殿下,此去漠北路遥,不如先乘马车...
不必。朱标打断他,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将士们都能步行,我为何不能?
李文忠在另一侧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抚着花白的胡须,沉声道:殿下能与士卒同甘共苦,实乃三军之幸。
大军出了金陵城,官道两旁的百姓跪伏在地,高呼万岁。朱标看着这些淳朴的百姓,心中涌起一股热流。这就是他要守护的江山,这就是他必须胜利的理由。一个老农捧着装满鸡蛋的竹篮想要献上,被侍卫拦在路旁。朱标示意放行,亲自下马接过:老人家,这些鸡蛋留给孙儿补身子。待我军凯旋,再与乡亲们同庆。
老农热泪盈眶,连连叩首。这一幕被随行史官记录在册,也成为日后民间传颂的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