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永忠率领的袭扰舰队如同幽灵般消失在鄱阳湖的茫茫水雾之中。主力舰队则继续向湖口方向挺进,战鼓隆隆,号角连绵,摆出了一副决战的架势。
朱标站在船头,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那种大战将至的压抑。水师将士们紧张地检查着船上的拍杆、弩机,搬运着箭矢和火油罐。庞大的楼船在江水中破浪前行,如同移动的堡垒。
几天后,前方传来消息。廖永忠部成功迂回至洪都侧后,利用夜色掩护,以火箭袭击了张定边部的后方营寨和部分停泊的战船,造成了一定混乱,并焚毁了一些攻城器械。张定边果然不敢再全力攻城,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兵力戒备后方,洪都压力骤减,守军士气大振。
然而,坏消息也随之而来。敌军主力,由陈友谅之子陈理(虽陈友谅已死,但其子被旧部拥立)以及明升部将率领的庞大舰队,已然抵达湖口外围,与徐达率领的明军主力遥遥对峙。
鄱阳湖湖口,水域极为开阔,但其中岛屿星罗棋布,水道复杂。两军舰队各自依托岛屿,布下阵势,连绵数十里,帆樯如林,旌旗遮天蔽日。
没有过多的试探,惨烈的战斗在次日清晨爆发。
敌军仗着船多人众,试图以数量优势,从多个方向同时压迫明军阵线。无数战船如同嗜血的鲨鱼群,向着明军舰队冲来。箭矢如同飞蝗般在空中交织,带着凄厉的呼啸,钉在船板、盾牌和人体上。巨大的拍杆带着沉闷的风声砸下,将靠近的小船瞬间拍碎。更有一种被称为“连环舟”的敌船,数船铁索相连,上面覆盖生牛皮,冒着箭雨强行靠近,试图跳帮接舷战。
明军将士奋力抵抗,徐达坐镇中军,指挥若定,不断调动舰船弥补防线漏洞。李文忠虽然伤势未愈,也亲临前线,指挥一翼舰队与敌军血战。
朱标所在的“破浪”号是旗舰,位于相对安全的阵型中央,但依旧能感受到战争的残酷。不断有受伤的战船拖着浓烟退出战场,也有敌船被火矢点燃,在湖面上熊熊燃烧,上面的士兵如同下饺子般跳入水中,旋即被冰冷的湖水吞噬或被后续船只碾过。
喊杀声、爆炸声、船只碰撞的碎裂声、垂死者的哀嚎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地狱般的交响。
朱标紧紧抓着船舷,指节发白。他强迫自己冷静观察。他发现,敌军虽然势大,但指挥似乎并不统一,陈理部与明升部之间缺乏有效协同,往往各自为战。而且,其庞大的“连环舟”虽然冲击力强,但转向笨拙,在复杂水域容易失去机动性。
他找到正在紧张指挥的徐达,大声说道:“徐帅!敌军各部协同不力,‘连环舟’笨重,我可利用湖中岛屿水道,派轻快船只诱其深入,分割其阵型,集中兵力攻击其一部!”
徐达此刻也已注意到这一点,闻听朱标之言,更是下定决心。“传令!左翼舰队向后佯退,吸引敌军陈理部追击!右翼李文忠部,依托无名岛掩护,侧击明升部舰队腰部!中军预备队,随时准备堵截缺口!”
命令下达,明军舰队开始机动。左翼舰队且战且退,将杀红了眼的陈理部主力引入了预设的一片多浅滩、多暗礁的水域。庞大的“连环舟”在这里行动迟缓,阵型开始混乱。
而就在此时,李文忠率领的右翼舰队如同锋利的尖刀,从岛屿后猛然杀出,直插明升部舰队的侧后方!明升部猝不及防,阵脚大乱。
徐达见时机已到,亲率中军精锐,向着被分割开、陷入混乱的陈理部发起了总攻!
战局瞬间逆转!
明军士气大振,攻势如潮。火油罐、火箭如同雨点般投向敌船,湖面上燃起一片片冲天的火光,将黄昏的天空映照得如同白昼。浓烟滚滚,遮蔽了视线,只能听到震耳欲聋的喊杀和爆炸声。
朱标看着眼前这火照鄱阳的惨烈景象,看着明军将士在血与火中奋勇拼杀,心中充满了震撼,也涌起一股豪情。这就是守护家园的战争,残酷,但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