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连串细致到极点的问题,像一连串炮弹,把薛贵给打懵了。
他哪里想过薛云烟会问得这么细?眼神慌乱地转动着,支支吾吾地开始胡诌。
“前几次时日久远,我……我记不太清了。
上、上一次……对!
上一次是在你从秦州回来的那天!
你一回来就急不可耐地把我拉进房里,我们温存了整整三个时辰呢!”
他自以为找了个好借口,还故意说得暧昧不清,试图营造两人久别胜新婚的假象。
薛云烟等的就是他信口开河!
她立刻抓住这话里的漏洞,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侮辱的愤怒。
“你胡说!我上次从秦州回来,是上月初七!
那天我归家后,只因思念宝儿,只在家中小坐片刻,查看了他的功课,便立刻去了城西张夫人府上!
因张夫人托我从秦州带回特产的云雾茶要孝敬她公爹,我亲自送去,张夫人感念我辛苦,还特意留我用了晚饭!此事张府门房、丫鬟皆可作证!
你说我初七那天一回府就与你私会三个时辰,难道是分身乏术吗?”
堂外围观的百姓顿时议论开来。
“初七?那天我好像确实看到薛娘子的马车往张府方向去了!”
“张夫人?那可是县里有名的体面人,不会说谎的!”
“这薛贵,编瞎话也不打草稿!”
薛贵的额角瞬间冒出了冷汗,他没想到薛云烟记得如此清楚,连细节都滴水不漏。
他慌乱地挠了挠头,眼神躲闪,急忙改口。
“那……那可能……可能是我记错了!
对!是我记混了!
是你从张夫人家回来之后!
对,就是那晚!”
“呵!”
薛云烟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那笑声里的讽刺让薛贵脸皮发烫。
“我从张府出来,天色尚早,回到家中,因宝儿那几日思念我甚,哭闹不休,那晚他一直黏着我,是我亲自哄他入睡,一夜都睡在我房中,丫鬟婆子皆可作证!
薛贵,难道你我是当着宝儿的面,在他床边私会三个时辰吗?你还是人吗?”
堂外围观的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畜生啊!居然拿孩子编瞎话!”
“真是无耻之徒!”
“薛娘子真是太难了!”
薛贵被质问得面红耳赤,汗如雨下,他感觉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他恼羞成怒,却又无法反驳,只能梗着脖子,继续耍无赖。
“你……你家的下人当然听你的!你的宅子自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罢了罢了,算我薛贵瞎了眼,错付了真心!
我一片赤诚,如今却被你如此践踏……我……我没事的……”
他又开始扮演起深情的受害者,试图博取同情,但那演技在众人眼中已显得拙劣可笑。
然而,他还不死心,像是突然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大声道:
“就算……就算家里时间不对,那……那在福来楼呢?那次在福来楼的雅间里,你我可是一起待了许久!
云烟,那时你对我可不是这般冷漠!”
他心想,酒楼人多眼杂,时间模糊,总能蒙混过去。
薛云烟心中冷笑,鱼儿终于上钩了。
她脸上适时地露出极度震惊和恐惧的神情,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福……福来楼?我……我何时与你去过福来楼独处?我……我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难道……难道那次你……你就对我下了药?陆大人!陆大人明鉴啊!若真如此,民女恳请大人严惩此等卑劣之徒!”
她猛地转向陆文渊,重重磕下头去,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将一个可能被下药失身的女子的惊恐与愤怒演绎得淋漓尽致。
“传福来楼掌柜与伙计!”陆文渊面色沉凝,惊堂木再响。
不多时,福来楼的胖掌柜和一个面色惶恐、腿肚子都在打颤的年轻伙计被带了上来。
那伙计哪见过这阵仗,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陆文渊威严地问道:“薛贵声称,他曾与薛云烟在你们福来楼私会,可有此事?”
掌柜的到底见过些世面,他偷偷抬眼迅速扫了一下堂上跪着的两人,目光在薛云烟那张虽然苍白却难掩清丽的面庞上停留一瞬,又瞥了一眼衣衫不整、神色慌张的薛贵,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
他恭敬地回道:“回……回青天大老爷,小的……小的确实见过这位薛……薛公子和薛娘子来过小店。”
薛贵闻言,脸上瞬间绽放出狂喜的神色,几乎要笑出声来。
天助我也!这老家伙居然帮我作证!真是老天爷都在帮我!
然而,掌柜的下一句话,却像一盆冰水,将他从头浇到脚。
“可是……小的记得,那天薛娘子订的雅间,陆陆续续进去了好几人。
这……这要是私会……恐怕……不至于请这么多人一起吧?”
掌柜的话语带着几分商人的圆滑,但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那次是来了很多人不错,但等别人散光后,云烟又和我单独开了间包房!
他故意露出暧昧的神色,朝着堂外围观的百姓挤眉弄眼,那次她还夸我...夸我很厉害呢!
他说得绘声绘色,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手指还不住地比划着,仿佛真要坐实这段私情。
薛云烟却是不慌不忙,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语气笃定:
陆大人,民女根本不记得有这回事。如今细细想来,怕不是薛贵与酒楼掌柜合伙给民女下了药,这才让民女神志不清,任他摆布!
这话一出,福来楼的掌柜吓得差点瘫软在地,连滚带爬地向前跪行几步,声音都变了调。
哎哟喂!薛老板,这话可不敢乱说啊!我哪有那个胆子给您下药啊!
他急得满头大汗,拼命回忆着那天的情形。
我...我想起来了!那次是你们锦绣妆阁的伙计们一同来的,您是第一个走的,我亲眼看着您出了大门,绝无虚假啊!
旁边的伙计也赶紧附和,声音颤抖。
是啊是啊,小的也记得清清楚楚,薛老板走得最早,根本没...没那回事!
他偷偷瞄了一眼面色铁青的薛贵,吓得缩了缩脖子。
陆文渊见状,为求稳妥,还是命人去福来楼取来了包房使用记录册。
衙役们一番翻找,又把当日临近包房的几位客人都传唤到了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