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苏少侠,是这饭菜不合你胃口吗?”
那上座者看着苏清尘停箸不食、面露难色的样子,不禁发问道。
苏清尘放下筷子,回望那人似笑非笑的说道:“我这山野之人未曾见过如此珍馐,北方的粗口也品不来这南国的佳肴,还望大王莫要见怪。”
那人闻言,眼角微微跳动,但还是强压下不悦之色,淡然发问道:“要是苏少侠吃不了这阴间的死物,带血的活物也是有的……”
话罢,只见那人轻拍手掌,随后一干木俑便架着半个奄奄一息男子从帘后慢慢走出。
说他是个半个,全因这男子被带出来时只有裸露着的半截身子,剩下的半截却不知去向,远远看去时,可真是双肩承一喙,除此无它物。
那上座这人见着,嘴角不由勾起三分邪笑,半阖着眼,朝着苏清尘半似威胁半似询问道:“苏少侠想怎么吃呢?你是爱吃心肝脾脏,还是眼鼻耳舌?要我说,不如就吃胸口肉,这的肉才是最好的!”
话音刚落,就见一名侍女端着盘子面无表情的伺候一旁,而后那靠前的木俑从腰间掏出一枚小刀来,手法娴熟的好似庖丁解牛一般的削肉,紧接着,整个宫殿之内就只剩下了这男子凄厉的哀嚎。
那血水宛如蝴蝶,伴着木俑的刀刃飘然起舞,削下的白肉薄如蝉翼,层层纹理透着烛光清晰可见,大约削了七八片,直到那男子被活活疼的昏死过去,这木俑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七八片白肉整齐的摆在盘中,由那侍女恭敬的端送到苏清尘面前。
苏清尘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纵然他也曾提剑杀人,可从来都是为舒心中浩然气,即使杀人也不虐杀。但今日一遭,也算叫他开了眼界,惊得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苏少侠,难道这白肉你也吃不得吗?”
那上座之人微微俯看着苏清尘,而后,目光猛然一凛,语气掺杂着些许愤懑的厉声喝问道。
“酒肉不过饱口舌之欲,不急这一时片刻。我苏某来此,倒是有一桩事想向大王讨教……”
苏清尘迎着那人的目光对了上去,冷冷说道。
那人闻言,也来了兴致,不觉有些好笑的问道:“好,本王准你一问。”
“此处地界,是归幽都所管,还是酆都所辖?”
“此处唤作‘小阎罗’,乃酆都特设,东岳大帝赦令,十殿阎罗指派,由本王统领此间,凡于王步山冤死厉鬼,不入轮回者,皆归本王所管!”
“那韩家庄庄主韩深可来此处?”
“苏少侠,你是来赴宴的吗?”
“怎么?大王不敢回答我?”
二人四目相对,这宫殿内好似瞬然凝固一般,变的异常安静。
就在此时,忽然听的下座一人朝着苏清尘起身喝道:“竖子!安敢搅我等与大王雅兴!你怕是活……”
那个“活”字尚未出口,便见一道寒光匆然而逝。
当众人回过神来之时,却发觉那人已经暴毙,只有喉间留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红丝。
苏清尘缓缓收剑,泰然自若的走回自己的座位,随后又朝着那上座之人抱拳致歉道:“实在对不住,他太吵了!”
那人见此,强压下怒火,冷冷的目光紧盯着苏清尘,而后咬牙说道:“那韩深犯了大罪,正在被五神问案。此刻,怕是被狼牙棒招呼的也剩下半截了。怎么了,你是想吃韩深的肉吗?倒也不是不行……”
“你只要把韩深交给我,我就不扰你清静了,如何?”苏清尘淡淡说道。
那人闻言,只觉一股无名怒火从丹田窜出,而后猛然拍桌大喝道:“你当本王这是什么地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话音刚落,无数持械披甲的护卫纷纷从纱帐之后鱼贯而出,从里到外将苏清尘围了个水泄不通。
“原来这是专门为我准备的鸿门宴啊。”苏清尘镇定自若的看着那人,戏谑的说道。
“是鸿门宴又怎样?姓苏的,你今天是死到临头了!”那人怒视道。
苏清尘摇了摇头,心中忽觉几分好笑,而后不以为然的说道:“你这是鸿门宴,可我不是沛公,你挑错人了……”
正说话间,只见苏清尘身形一动。
霎时间,烛火飘忽,寒光四射。
烛火飘忽人错愕,寒光四射剑影落。
不消眨眼片刻,那些护卫便纷纷应声倒地。
上座之人尚未看清,苏清尘就已持剑抵在他的喉间。
“装神弄鬼的把戏玩够了吗?”苏清尘冷声质问道。
“你杀了我,你那朋友就活不成了了!”
那人眼见自己的护卫仅在呼吸之间就被苏清尘尽数杀死,此刻也顾不得其他,只得出声威胁,试图来换取自己一条生路。
“你只要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不杀你!”
苏清尘持剑睥睨着那人,眼神中充满了不屑。
“好,少侠你尽管开口!”
“韩深被你们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我真不清楚,我只收到命令在此等候你!”
“谁给你的命令?”
“是护法大人!”
“说名字!”
“安在非,安护法!”
“昨夜那个老丈也是你们的人?”
“什么老丈?我真不知道啊,苏大侠!我只接到命令,安护法说鱼上钩了,命我等在此守株待兔!”
“此处是什么地方?”
“这是王步山后山,我等于半月前开辟的一处山洞……”
“这么说来,你们在半月前就在等我了?”
“我也只是听护法命令,其余一概不知啊!山洞开辟好以后,我们便在山下等候,直到今日才匆匆上山,说是韩家庄来了两个毛头小子,叫我们务必拿下!”
“你们是哪个门派的?”
“是无忧洞。”
说到此处,苏清尘瞬间恍然大悟,不免冷笑几声,道:“怪不得,我说你们这把戏怎么有些熟悉呢?怕是在韩家庄的酒窖下了黄粱草吧!这一切都是幻境……”
“苏大侠饶命啊!我也只是个听命办事的,求求您高抬贵手,饶我一命吧!”
那人闻言,急忙连声求饶道。
“原本我能饶你一命,可你无忧洞却屡次三番与我过不去!今日,咱们就新仇旧恨一起算!”
话罢,只见苏清尘猛然扯开那剑上早已被血水浸透的破布。
此刻,御幽锋芒尽露。
随着苏清尘挥剑一斩,那人登时便没了生机。
苏清尘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死的死,逃的逃。可那幻境却依旧没有半点散去的踪迹。
就在此时,苏清尘猛然想起《血罗经》中的第一式“肝胆洞”。此招需屏气凝神,运转内功,通达经络,气充浮海,肝胆相照,三元归一,由此方可念头畅顺,心意敞透。
念及于此,苏清尘即刻施展功法,不过三息之后,周围景物如同梦醒镜落,褪去幻饰,归于本貌。
这山洞开辟的很是宽阔,顶上摆放着照明灯烛火,几张算不得好残桌破椅,器皿中倒是盛着好酒好菜,之前被剜心削肉的那男子,也不过是一截被架在铁架上的烤羊腿,但此时此刻,这些饭菜早已被血水相污。
苏清尘看着死于自己剑下的一干人,原是穿着皮袄,不过现在却都横七竖八的躺在苏清尘的脚边。
苏清尘环视一周后,也不再留恋。只见他身影一闪,使出一招“漾孤篷”后,抄剑而去。
…………
“没想到你也算有本事,竟然能借着伤口将酒气逼出来大半,我也敬你是条汉子。临死前,还有什么话要说?”
一众黑衣人死死围住黄湛,语气好似嘲弄般的问道。
黄湛紧捂着伤口,一口鲜血还是忍不住的从喉头喷涌而出,如同一树梅花般洒落在雪地上。
他此刻再也没了气力,只觉眼前一黑,而后猛然跌坐在地。
他只记得自己跟着苏清尘一同追着那几团绿焰而去,结果眨眼之间,那几团绿焰就将自己围住,而苏清尘也不见了踪影。
黄湛原与几人打的不分上下,未曾想,这帮人还在林中设下埋伏,黄湛一时大意,分神之际又被几人用暗器所伤,这才落得如此下场。
黄湛强忍着伤痛,挣扎的翻起身来,看着眼前的黑衣人,恶狠狠的问道:“你们把韩庄主怎么样了?”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我说黄湛啊,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什么钱都想捞一笔?”其中带头的黑衣人看着黄湛,不由讥讽的说笑道。
“你……你认识我?”
黄湛听到那人竟能说出自己名字,一时不由得震惊起来。
“你喝了黄梁草泡过的酒,难道还不知道我是谁吗?黄湛,我们无忧洞的赏金就这么好挣吗?”
说着,那人一把扯下脸上的黑布,将自己本来面目暴露在黄湛眼前。
“何思栋?竟然是你!”
黄湛见到来人模样,心中只觉一阵翻腾错愕,不由脱口而出道。
“亏你还记得我!老子作为无忧洞十三特使之一,却叫你在两年前打瞎了我的一只眼,害得我被所有人笑话的抬不起头来!正所谓因果报应,你没想到有天会落在我的手里吧!”
何思栋紧紧的盯着黄湛,好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嗔怒道。
“苏清尘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黄湛赫然问道。
“哦?你说刚跟你在一块的那个小子吗?听说他前不久杀了雷洪和杜顺,说起来也是个难缠的家伙。不过你别急,很快你就能见到他了!”
话音刚落,就见何思栋一掌直直劈落。
黄湛见状,自知无力抵挡,只得认命般紧紧闭住双眼。
就在此电光石火之间,只觉一道凌光刺过,而后便听着一个个人影猛然栽倒在地。
黄湛发觉异样,随即缓缓睁开双眼,却见竟然是苏清尘提剑护在他的身前,反观何思栋等人已然断了生气。
苏清尘看着身负重伤的黄湛,微微致歉道:“我来迟了,黄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