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道清冷而蕴含威严的声音如同寒泉击石,清晰地穿透了膳堂的嘈杂:
宗门之内,妄议同门,传播不实流言,成何体统?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白鹤空不知何时已立在膳堂门口。
她灰白色的发丝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神色平静如水,目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缓缓扫过刚才议论得最起劲的几名弟子。
那几名弟子立刻噤若寒蝉,羞愧地低下头,整个膳堂也随之安静下来。
白鹤空并未多言,径直走向陈萱然所在的角落,在她身旁的空位优雅落座。
素手微抬,一道无形的隔音结界悄然张开,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在外。
结界内,白鹤空看向面色依旧泛红的陈萱然,眼中带着歉意:陈师妹,方才那些无稽之谈,扰你清静了。
她顿了顿,声音柔和了几分:此外,关于后山之事,我要向你致歉。身为师姐,未能护你周全,让你身陷险境。
而且…宗门对外宣称是我斩杀了那魔物,实在是…
陈萱然连忙摆手,紫眸中漾着真诚:白师姐言重了!本就是我一时不慎,被那魔物的气息吸引过去,这才陷入险境,这事怎么能怪师姐?至于功劳归于师姐…
她压低了声音,这其实也是师尊的意思。我修为尚浅,若真传出去,只会引来无数不必要的关注和麻烦。
我反而要谢谢白师姐,替我承担了这份瞩目。
白鹤空微微摇头,神色认真:守护同门,本就是我辈分内之事,何须言谢。
她话锋一转,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只是,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那深渊聚合体实力强横,其释放的结界更是能侵蚀心神,放大欲念。
说到这里,她白玉般的脸颊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似乎回想起自己在结界中挣扎的经历。
即便是我,也耗费了不少心力才勉强抵御。师妹当时孤身一人,是如何…应对的?
陈萱然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其实多亏了小金,还有二师姐送我的那根羽…
话一出口,她才惊觉说多了,但见白鹤空目光澄澈,神情专注,便不好意思再遮掩。
她无奈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那根贴身收藏的羽毛。
只见原本流光溢彩、交织着三种颜色的神奇凰羽,此刻却显得黯淡无光,色彩仿佛蒙上了一层灰暗,触手只余一丝微弱的温热。
喏,就是这个。陈萱然将羽毛轻轻放在桌上,不过…经历后山一战后,它好像灵力耗尽了。
白鹤空的目光落在桌上那根黯淡的羽毛上,原本平静的眸光几不可察地一颤。
她并未伸手触碰,只是静静凝视了片刻,那目光复杂得让陈萱然有些看不懂。
是慕师妹给你的吗?白鹤空的声音很轻。
陈萱然老实点头:嗯,是二师姐送的。
我知道了。白鹤空轻轻吐出这三个字,声音极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以及某种被压抑着的淡淡失落。
她微微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低声喃喃:果然…如此么。
陈萱然心中奇怪,不由得问道:怎么了白师姐?这羽毛有什么问题吗?
白鹤空仿佛被惊醒般,迅速抬起眼帘,连忙否认:没、没事。只是没想到慕师妹会将如此珍贵之物赠予你。
她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微微偏头避开陈萱然探究的目光。
【看来宗门里的那些流言蜚语…并非空穴来风了。泠冰师妹她,竟然连…】
希望你…能好好对待她。
白鹤空的声音更低了,语气闷闷的,带着难以言喻的酸涩。
陈萱然被她这没头没脑的话说得一头雾水。
【对待谁?】
她仔细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
【之前师尊就交代过要好好对待小金,难道白师姐也知道小金的存在?而且听起来,白师姐似乎也很关心它?】
自觉想通了的陈萱然立刻了然点头,拍着胸脯保证:白师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待它的!
听到陈萱然如此爽快的保证,白鹤空肉眼可见地更加难过了,周身仿佛笼罩上一层低气压。
陈萱然看着她瞬间黯淡的眼神和微微抿起的嘴唇,看得一愣一愣的。
【难道白师姐还是不放心?觉得我照顾不好小金?】陈萱然心里嘀咕着。
她赶紧补充道:师姐你真的不用担心,我每天都会陪它玩!
每、每天?玩?白鹤空猛地抬头,灰白色眼眸中写满震惊,脸颊瞬间飞起两抹红霞。
【她们难道已经…已经亲密到这种程度了吗?每天都…】
对啊,陈萱然一脸理所当然,怎么了吗?这不是很正常的…嗯…生理需求吗?
【小金羽毛那么柔软,身子那么暖,性格又那么可爱,不让每天摸摸抱抱,这不是纯馋人吗?】
正、正常的…需求?白鹤空的声音有些发颤,脸色更红,眼神剧烈动摇起来。
【正常需求吗?也对…她也到了这个年纪,而且对方是泠冰师妹的话…】她感觉自己脑子里有些混乱。
陈萱然完全没意识到对方的脑补已经跑偏,还心大地继续补充:对啊!我每天都摸摸它,把它从头到脚都摸得舒舒服服的。
它高兴的时候,还会发出特别愉快的叫声,像只撒娇的小狗一样,可爱死了!
小、小狗?!白鹤空感觉自己的世界观仿佛被惊雷劈中,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某些极其不符合慕泠冰清冷形象的画面。
她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声,碎掉了。
怎么了?陈萱然看着白鹤空瞬间苍白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形,更加疑惑了。
它总是喜欢躺在我怀里,无论我怎么玩弄…她本想说玩弄它的羽毛,挠挠它的下巴,但白鹤空已经听不下去了。
够了!白鹤空猛地出声打断,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锐和颤抖。
她感觉自己快要破防了,维持的平静表象正在寸寸龟裂。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稳住情绪,但声音依旧带着压抑的沙哑:再、再怎么…舒服,也要…也要懂得节制一下。
每天都…那样,对身体…总归是不好的。她脸色爆红,终究无法直接说出那个令人浮想联翩的字眼。
陈萱然挠了挠头,更加困惑了。
【这个也要节制?难道鸟摸多了还会掉毛?师尊没说过啊?】
她犹豫了一下,从善如流地点头:好的,谢谢白师姐提醒,我会注意减少次数的。
听到陈萱然竟然真的承认了问题,白鹤空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她有些撑不住了,说话都变得断断续续:那…那就…好。你…明白就好。
陈萱然看着白鹤空这副大受打击却依然着关心小金的模样,心里过意不去,便好心提议:白师姐,我看你那么关心它,需不需要…我和它说说?让它也跟你亲近亲近?
这话听在白鹤空耳中,无异于最后的致命一击。
【她知道!她都知道我的感情了?!】巨大的羞耻感和绝望淹没了她。
白鹤空猛地站起身,带得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眼中瞬间盈满水光,带着浓重的哭腔,声音破碎不堪:求你…不要和她说…求你了…我…我什么都答应你,你说什么我都会做的…只要你别告诉她…
看着白鹤空如此苦苦哀求的模样,陈萱然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你还是只想着自己呢?
话一出口,陈萱然自己都愣住了,赶紧捂住嘴,紫眸中满是惊愕和懊恼。【我怎么会把这个台词说出来了?】
而这句话,却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白鹤空彻底绷不住了,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不受控制地滑落。她看着陈萱然,眼神充满绝望和心碎。
对不起…她哽咽着,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是我…逾越了。我退出…我不会再…打扰你们了…
说完,她再也无法停留,猛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隔音结界,消失在膳堂的门口,只留下一阵微凉的风和桌面上那根依旧黯淡的羽毛。
陈萱然呆呆地看着白鹤空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捂住嘴的手,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wc,白师姐这是怎么了?她有这么喜欢小金吗?喜欢到要哭出来的地步?】
她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归结于白鹤空对灵宠超乎寻常的喜爱。
【不过……】陈萱然在心里默默握拳,眼神变得坚定。
【就算白师姐哭得再伤心,我也不会把小金让给她的!它可是第一个……愿意主动靠近我、不害怕我、还救过我的小动物!是我最重要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