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里落针可闻。
所有宾客的目光都胶着在楼梯口那两位姿态迥异却同样耀眼的人物身上。
北地少帅沈星辞身姿挺拔，带着战场淬炼出的压迫感，目光灼灼，毫不掩饰其中的惊艳与占有。
而林家那位素有“玉面”之称的大少爷林清霂，则如江南烟雨凝成的玉，清冷疏离，面对这般直白的攻势，面上虽依旧平静，那微微泛红的耳根却泄露了一丝不寻常的波动。
沈星辞那句“我看你，当得起世间所有最好的”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清霂的心湖里漾开圈圈涟漪。
他自幼被教导喜怒不形于色，此刻却险些破功。
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拉开一个更合乎礼节的社交距离，指尖微微用力，握紧了冰凉的酒杯，试图借此压下心头那抹异样。
“少帅说笑了。”
林清霂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稳，凤眸微抬，迎上沈星辞的目光，带着疏离的礼貌，“今日宴席是为南北商贸共谋发展，少帅远道而来，父亲已备下薄酒，还请少帅莫要辜负美意。”
他四两拨千斤，试图将话题引回正轨，暗示对方注意场合和目的。
然而沈星辞岂是循规蹈矩之人？
他想要的，从来都是直取目标。
“美意？”沈星辞低笑一声，目光依旧牢牢锁着林清霂，那眼神仿佛在说‘眼前便是最好的美意’。
“林老爷的美意自然不能辜负，不过……”
他话音一顿，忽然伸手，并非触碰林清霂，而是极其自然地从他手中取过了那只几乎没动过的白瓷酒杯。
指尖在交接的瞬间若有似无地擦过林清霂的皮肤，带起一阵微不可察的战栗。
“这杯酒，似乎有些凉了。”沈星辞晃了晃杯中残酒，眼神深邃，“不如，换一杯热的？”
说罢，他竟就着林清霂刚才唇瓣碰过的杯沿，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
“！”
全场寂静。
这举动太过逾矩，几乎等同于当众宣告所有权。
林清霂瞳孔微缩，饶是他再好的修养，面上也终于浮现出一丝愕然和薄愠。
这人……怎可如此无礼！
一旁的秦子奕副官忍不住以拳抵唇，轻咳一声，掩饰内心的震撼和无奈。
少帅，您这也太直接了！
顾云舟眉头微蹙，上前半步，无声地站在林清霂身侧，呈保护姿态。
沈星辞将空杯随手递给旁边侍立的侍者，目光依旧带着笑意看着林清霂，仿佛在欣赏他脸上难得一见的生动表情。
“看来南地的酒，不及北地的烈，”沈星辞语气慵懒，意有所指，“不过，味道甚好。”
林清霂深吸一口气，迅速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
他知道，跟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纠缠下去，只会让自己更被动。
他微微颔首，语气重新变得清淡如水：“既然少帅不喜，云舟，去为少帅换北地的烈酒来。”
“是。”顾云舟应声，深深看了沈星辞一眼，转身离去。
林清霂不再看沈星辞，转身对楼下众多仍在观望的宾客朗声道：“诸位，一点小插曲，还请尽兴。”
他的声音清越，瞬间打破了凝滞的气氛，乐声重新响起，人们才回过神来，纷纷移开视线，继续交谈，只是眼角的余光仍忍不住瞟向二楼。
处理完场面，林清霂这才重新看向沈星辞，语气疏离而客气：“少帅，请移步雅厅，父亲与几位世伯正在等候。”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姿态无可挑剔，却明明白白地划清了界限。
沈星辞看着他这副公事公办，非但不恼，眼底的兴趣反而更浓。
带刺的玉兰花。
“带路。”沈星辞从善如流，恢复了那副冷峻少帅的模样，只是走在林清霂身侧时，那目光依旧如影随形，带着毫不掩饰的炽热。
去雅厅的路上，经过一扇敞开的雕花窗，晚风送入庭院中清雅的栀子花香。
沈星辞忽然开口，声音不高，恰好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栀子花很香，”他侧过头，看着林清霂完美的侧脸轮廓，“但不及你身上的味道。”
林清霂脚步几不可察地一顿，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
他用的熏香是极淡的冷梅香，若非离得极近，根本无从察觉。
这人……感官竟如此敏锐，言行更是孟浪。
他强迫自己忽略耳边低沉的声音和那扰人的气息，目不斜视，加快了脚步。
“少帅谬赞，不过是寻常皂角味道。”他冷淡回应。
沈星辞看着他微微加速的脚步和再次泛红的耳尖，唇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
寻常皂角？
他可不信。
他的大少爷，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透着矜贵，怎会与“寻常”二字沾边。
而走在前面的林清霂，则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滚烫地烙在他的背上。
他的人生，似乎因为这个男人的突然闯入，而要偏离既定的轨道了。
一种莫名的失控预感，悄然浮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