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辞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低沉缓慢，带着一丝精准命中靶心的玩味。
傅恒奕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他下意识地矢口否认，声音因为心虚而拔高，显得有些尖锐：“谁、谁躲你了！少自作多情！我就是作业多！忙得很！”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呼气声，仿佛早已看穿他的虚张声势。
“忙到连条抱怨游戏连跪的消息都没空发？”沈星辞慢条斯理地反问，语气里的调侃几乎要溢出来，“这不像你。”
傅恒奕：“……”
他彻底哑火。
这个人！为什么连他这点习惯都摸得一清二楚！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任何有力的反驳词汇，所有的伶牙俐齿在对方那种洞悉一切的态度面前都溃不成军。
巨大的羞窘和一种被完全看穿的慌乱淹没了他。
“我……我要睡觉了！挂了！”傅恒奕自暴自弃地喊道，只想立刻结束这通让他无所适从的电话。
“才十点。”沈星辞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小孩子这个点睡什么觉。”
“我不是小孩子！”傅恒奕再次炸毛，梦境和现实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有些口不择言，“你管我什么时候睡！你是我谁啊！”
话一出口，两人同时沉默了一下。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似乎顿了顿。
傅恒奕立刻后悔了。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撒娇和闹别扭？
他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掉。
就在他以为对方会生气或者继续嘲讽时，沈星辞却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不同于之前的戏谑，顺着耳道一路钻进傅恒奕的心尖，激起一阵莫名的战栗。
“我是谁？”沈星辞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语调拖长，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和危险，“你哥托我照顾你的人？你的免费陪玩？或者……”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似是在欣赏傅恒奕那边的死寂和紧张。
“……你希望我是谁？”
傅恒奕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希望他是谁？
他能希望他是谁？
梦境里那句低沉的“我喜欢你”和此刻电话里带着蛊惑的“你希望我是谁”重叠在一起，让他头晕目眩，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傅恒奕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试图用音量掩盖内心的波动，“我、我什么都不希望！你离我远点！”
说完，他像是再也无法承受这种令人窒息的对峙，手指胡乱地在屏幕上一戳，猛地挂断了电话！
世界终于清静了。
傅恒奕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腔剧烈起伏，脸颊滚烫，心跳加速，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他瘫软在床上，用被子死死蒙住头，试图隔绝外界的一切。
但这一次，那些疯狂叫嚣的念头和声音并没有那么容易平息。
希望他是谁？
那个梦……
听到他声音就心跳加速……
看到他本人就脸红耳赤……
甚至……有点期待他的信息和电话……
一连串的证据在他脑海里闪过，每一个都在指向那个他拼命想否认的可怕又惊悚的结论。
傅恒奕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脸色变幻不定。
他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表情，重新抓起了手机。
这一次，他没有再匿名发帖求助，而是直接打开了搜索引擎。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在搜索框里一字一句地输入：
【如何判断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一个人？】
按下搜索键的瞬间，傅恒奕感觉自己的脸颊都在燃烧。
网页瞬间弹出一大堆结果：各种心理测试、情感文章、论坛讨论……
他屏住呼吸，手指滑动屏幕，一条条地看下去，越看心跳越快，脸色变白，然后又变红。
【症状一：经常想起他，不由自主地关注他的一切。】
——他好像……是经常想起那个毒舌怪，还偷偷看他游戏主页！
【症状二：见到他会紧张、心跳加速、脸红、不知所措。】
——每次他都这样！完蛋！
【症状三：在意他对自己的看法，容易被他影响情绪。】
——他骂我我就生气，他不骂我我更别扭！
【症状四：会因为他而吃醋。】
——秦安鹤说要给他介绍对象的时候，自己好像……确实非常非常不爽！
【症状五：幻想和他有未来的场景。】
——那个表白梦！！！！
傅恒奕越看越心惊，每一条都在冲击他试图顽抗的防线。
他不死心，又点开了一个所谓的“喜欢一个人程度”心理测试。
【看到他的名字时，心跳会漏一拍吗？】——是！
【会反复查看和他有关的消息记录吗？】——是！
【会因为他偶尔的温柔或关注而窃喜吗？】——……好像是！
【是否觉得他哪怕缺点也很特别？】——嘴毒算缺点吗？但……好像毒得还挺别致？
傅恒奕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测试做完，结果显示：【恭喜您，您已深陷爱河，无法自拔！】
傅恒奕看着那个刺眼的“深陷爱河”，眼前一黑，手机差点再次脱手。
完了。
实锤了。
他真的……喜欢上沈星辞了？
喜欢上那个线上天天毒舌他，线下恶劣逗弄他，是他哥哥好朋友的男人？！
这个认知席卷了他，让他浑身冰凉，又莫名地感到一阵滚烫。
不是错觉，不是斯德哥尔摩，也不是论坛网友的瞎起哄……
是他妈的真的心动了！
傅恒奕抱着脑袋，发出一声绝望又羞耻的哀嚎，再次把自己砸进被子里，扑腾了两下，最终无力地瘫倒。
认清现实的感觉……太可怕了。
但奇怪的是，在最初的惊恐、羞耻和绝望之后，某种被他压抑已久的情绪，像是终于找到了出口，悄悄地一丝丝渗了出来。
带着点酸涩，又带着点难以形容的甜。
他好像……并不是完全排斥这个结论？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傅恒奕立刻被自己的“厚颜无耻”震惊了。
他赶紧晃晃脑袋，试图把这种“危险”的思想甩出去。
然而，心底那个刚刚出现的念头，却已经开始悄然生长。
他鬼使神差地，又一次拿起手机，手指不受控制地，在搜索框里输入了新的问题：
【喜欢上一个人之后……该怎么办？】
夜，深沉。
傅恒奕的房间里，只有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他通红又迷茫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