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谢恒之的手臂依旧僵硬地环着沈星辞，掌心下的布料柔软，透着对方的体温和细微的震动。
是心跳，还是他在笑？
谢恒之分不清，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喂，”怀里的脑袋动了动，闷闷的声音传来，“谢恒之，你抱得太紧了，我喘不过气了。”
谢恒之像是被电到，猛地松开手，力道之大差点把沈星辞推个趔趄。
他眼神慌乱，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对、对不起！”
沈星辞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噗嗤一声笑出来，眼睛弯成了月牙：“骗你的啦！男朋友，你怎么这么不经吓？”
他非但没退开，反而又往前凑了凑，重新把自己塞进谢恒之的怀里，还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脸颊贴着他砰砰直跳的胸膛，“这样刚好。”
谢恒之的身体再次僵成一块石头。
男朋友……
这三个字像带着魔力，每次听到都让他心跳漏拍，血液奔涌。
他悬空的手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认命般地、极其缓慢地，重新落回了沈星辞的背上，动作轻柔。
怀里的人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宛如小猫一样的喟叹。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抱着。
谢恒之的下巴无意识地蹭着沈星辞柔软的发顶，那栗色的卷发比看起来还要柔软，带着阳光和花草的清新气息。
他从未想过，自己这座铜墙铁壁，有一天会被这样一个人，以这样一种柔软又霸道的方式，彻底攻陷。
“谢恒之。”沈星辞又小声叫他。
“嗯。”
“我手疼。”
谢恒之立刻紧张起来，松开怀抱抓起他的手腕：“哪只？刚才我捏疼了？”
灯光下，沈星辞的手腕确实有一圈淡淡的红痕，是刚才他情绪失控时留下的。
谢恒之的心猛地揪了一下，眉头紧紧皱起，指腹无比愧疚地摩挲着那点红痕，“……对不起。”
“不是这只，”沈星辞任由他抓着，另一只手指了指茶几，“是剥虾剥的，辣油腌的。”
谢恒之：“……”
他看着沈星辞理直气壮又带着点撒娇意味的眼神，一阵无奈又宠溺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松开手，转身就去厨房，倒了一盆温水，又拿来干净的毛巾和……那瓶他之前嫌弃无比的、薰衣草味的洗手液。
他拉着沈星辞到水池边，笨拙地挤了洗手液，抓过他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极其仔细地清洗起来。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两人交叠的手，白色的泡沫裹挟着辣椒油和香料的味道，又被清水冲走，露出沈星辞原本白皙修长的手指。
谢恒之的动作很轻，很专注，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任务。
沈星辞就安静地站着，歪头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低垂的、因为专注而微微颤动的睫毛，心里软得犹如一滩化开的蜜。
洗干净手，谢恒之又用毛巾仔细擦干。
做完这一切，他才像是完成了一个重大仪式般，松了口气。
“还疼吗？”他问，声音依旧有点硬，但关切藏不住。
沈星辞把手举到眼前看了看，然后笑着摇摇头：“不疼了。谢师傅服务周到，五星好评。”
谢恒之耳根微热，别开脸，开始收拾茶几上的狼藉，动作快得似是要掩盖什么。
沈星辞也没闲着，把没吃完的小龙虾盖上盖子放进冰箱，空啤酒罐扔进回收桶。
两人默契地一起打扫战场，偶尔手臂相碰，眼神交汇，又迅速分开，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新鲜又甜蜜的羞涩。
收拾完，时间已经不早了。
互道晚安时，又卡壳了。
两人同时站在卧室门口，一个要进主卧，一个要进客卧。
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而尴尬。
之前那种“房东与租客”的界限被彻底打破，新的关系刚刚确立，每一步都像是在未知领域探险。
“……晚安。”谢恒之干巴巴地说完，就要转身回自己房间。
衣角却被轻轻拉住。
他回头，看到沈星辞微红着脸，眼神闪烁，小声说：“那个……今晚好像还会打雷。”
谢恒之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繁星满天的夜空：“……天气预报说晴天。”
“万一呢？”沈星辞坚持，晃了晃他的衣角，“花怕打雷。”
又来了。
谢恒之看着他那明明在找借口却偏要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需要的、胀鼓鼓的满足感。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反手握住沈星辞的手腕，一言不发地，把他拉进了自己的主卧。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主卧的风格一如既往的冷硬简洁，黑白灰为主，除了必要的家具和健身器材，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
只有床头柜上那瓶向日葵和满天星，顽强地增添着一抹亮色和生机。
沈星辞被拉进来，好奇地打量着，眼睛亮亮的。
谢恒之则显得十分不自在，浑身紧绷。
他松开沈星辞的手，有些无措地在房间里转了小半圈，最后硬邦邦地指着浴室：“……你去洗漱。柜子里有新的毛巾和牙刷。”
沈星辞从善如流，抱着谢恒之翻找出来的新洗漱用品钻进了浴室。
水声响起。
谢恒之站在房间里，听着里面隐约的动静，感觉比自己第一次上拳击台还要紧张。
他环顾四周，试图找出任何可能“有失体面”的东西藏起来，又把被子抻得更加平整。
当沈星辞带着一身水汽和熟悉的沐浴露香气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谢恒之像标兵一样站在床边，身体僵硬，眼神乱飘的模样。
他忍不住又想笑，但还是忍住了，很自觉地爬上了床的里侧，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房东先生，哦不，男朋友，该你了。”
谢恒之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进了浴室，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个战斗澡。
出来时，沈星辞已经侧躺着睡着了——至少看起来是睡着了。
睫毛安静地垂着，呼吸平稳，栗色的头发软软地搭在额前，看起来毫无防备，柔软得不可思议。
谢恒之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动作极其缓慢地掀开被子另一角，小心翼翼地躺了下去，尽量远离中间线，身体绷得笔直，连呼吸都放轻了。
灯关了。
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
他能清晰地听到身边人清浅的呼吸声，能闻到那股混合了草药沐浴露和沈星辞本身气息的、令他心安的味道，能感觉到另一侧床垫轻微的凹陷。
还有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他僵硬地躺着，一动不敢动，生怕吵醒旁边的人，或者……发生点什么自己无法控制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以为沈星辞真的睡着了的时候，一只微凉的手悄悄地摸索过来，精准地找到了他放在身侧的手，然后，轻轻握住。
谢恒之浑身一颤。
那只手的主人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安静地握着，指尖在他粗糙的掌心里轻轻挠了挠，如羽毛拂过。
谢恒之紧绷的神经，奇异地被这个小动作安抚了。
他僵硬的手指缓缓放松，然后，小心翼翼地、试探地，回握住了那只手。
十指轻轻交扣。
掌心的温度彼此传递，交融。
黑暗中，谢恒之听到身边传来一声极轻极满足的叹息，然后，沈星辞的气息真正变得平稳悠长，沉入了梦乡。
谢恒之依旧没有动，他睁着眼睛，在黑暗中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和重量，感受着身边人真实的呼吸和存在。
窗外的月光悄悄挪移，照亮了床头柜上并肩而立的花瓶。
金色的向日葵，洁白的满天星，还有那枝傲娇的紫色鸢尾。
沉默的爱，忠诚，关怀，思念，暗中仰慕，好消息……
所有未曾宣之于口的花语，似乎都在这个夜晚，找到了它们最好的归宿。
谢恒之缓缓闭上眼，收紧手指，将那只微凉的手更紧地握在掌心。
一夜无梦，唯有花香与紧握的双手，诉说着无声却最动人的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