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傅鸣舒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后背。
梦中，他又回到了那个空荡荡的家，母亲离去的背影越来越远，无论他怎么呼喊都没有回头。
这个梦魇从他十四岁起就如影随形，宛如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他的喉咙。
他蜷缩在床上，呼吸急促，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被单。
窗外，一轮惨白的月亮挂在天空，投下清冷的光。
突然，一只温暖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做噩梦了？
沈星辞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低沉而平稳。
傅鸣舒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滚到了床的中央，几乎贴在了沈星辞身上。
他急忙往后退，却被对方一把拉住。
别动。
沈星辞说，声音里带着猫科动物特有的慵懒，你在发抖。
傅鸣舒咬住下唇，不想承认自己的脆弱。
但沈星辞的手掌温暖而坚实，让他想起小时候抱着玩偶入睡的安全感。
令他惊讶的是，沈星辞突然将他拉近，一只手环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就像母猫安抚幼崽那样。
更奇怪的是，沈星辞的胸腔深处传来一种低沉的震动。
那是猫在满足时发出的呼噜声，但放大了许多倍。
你……你在呼噜？傅鸣舒忘记了恐惧，惊讶地抬头。
月光下，沈星辞的琥珀色眼睛闪烁着微光：有助于安抚情绪。
他顿了顿，补充道，猫妈妈都这样对小猫。
那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传来，奇异地平复了傅鸣舒紊乱的心跳。
他放松下来，发现自己正不自觉地往沈星辞的怀里靠。
睡吧。沈星辞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我在这儿。
傅鸣舒想抗议，想说他不需要这种安慰，但眼皮却越来越沉。
在坠入梦乡前的最后一刻，他模糊地感觉到沈星辞的下巴轻轻搁在他的发顶，呼噜声始终未停。
这一次，梦里不再有离去的背影，只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静静守护。
第二天早晨，傅鸣舒醒来时，发现自己的脸贴在沈星辞的锁骨上，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抓着对方的衣襟。
他猛地弹开，差点滚下床。
沈星辞被他的动作惊醒，眯着眼睛看他：早啊，我的饲养员。
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黑发乱糟糟地翘着，看起来意外地年轻无害。
昨、昨晚……
傅鸣舒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做了噩梦。
沈星辞伸了个懒腰，露出腰间一小片肌肤，我安慰了你。
他说得如此自然，让傅鸣舒的耳朵烧了起来：谢谢……但我不是小孩子，不需要……
沈星辞突然凑近，在他颈间嗅了嗅，这个动作让傅鸣舒浑身僵硬：你的气味变了。
沈星辞皱眉，焦虑的味道淡了很多。
气味？
傅鸣舒下意识闻了闻自己，我什么都没闻到。
人类鼻子太差了。
沈星辞不屑地哼了一声，翻身下床，我饿了。
话题转变得太快，傅鸣舒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星辞回头看他，琥珀色的眼睛闪闪发光，我要吃鱼。
傅鸣舒叹了口气，认命地爬起来做早餐。
当他煎鱼的时候，沈星辞就像一只真正的猫那样，全程守在锅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滋滋作响的鱼肉。
尾巴——尽管现在是人形，傅鸣舒发誓他看到了无形的尾巴在兴奋地摇晃着。
别急，还没熟透。
傅鸣舒用锅铲轻轻推开几乎要贴到锅上的沈星辞。
沈星辞不满地咕哝了一声，却出人意料地从后面环住傅鸣舒的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快点。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让傅鸣舒手一抖，差点把鱼翻到锅外。
沈星辞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睡衣传来，呼吸喷在他的耳畔，让他心跳加速。
你...你妨碍到我了。
傅鸣舒试图挣脱，声音却比想象中软弱。
沈星辞不为所动，反而收紧手臂：暖和。
他说得理直气壮。
傅鸣舒放弃了挣扎，红着脸继续煎鱼。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猫科动物寻求温暖的本能，没有任何特殊含义。
但胸腔里那颗不听话的心脏却砰砰直跳，像是要冲破肋骨的束缚。
————
早餐后，傅鸣舒习惯性地打开电脑准备工作。
沈星辞却突然挡在屏幕前，一脸严肃：今天出门。
出门？傅鸣舒一愣，去哪？
餐厅。
沈星辞说，我闻到附近新开了一家鱼料理店。
傅鸣舒立刻摇头：不行，我……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
沈星辞眯起眼睛：你多久没出门了？
前天去便利店……
除了买东西。
傅鸣舒沉默了。
事实上，他已经几个月没有为了娱乐而出门了。
社交场合对他来说就像一场无法准备的考试，总是让他焦虑不已。
太久了。
沈星辞斩钉截铁地说，一把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晒太阳，吃鱼，改变心情。猫都知道的道理。
傅鸣舒还想挣扎，但沈星辞已经不由分说地把他推向衣柜：换衣服。不然我就这样把你拖出去。
他指了指自己赤裸的上身。
昨晚洗澡后，他又拒绝穿上衣了。
二十分钟后，傅鸣舒不情不愿地跟着沈星辞出了门。
五月的阳光暖洋洋的，街道两旁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
沈星辞走在前面，时不时停下来嗅嗅空气中的味道。
这边。
他自信满满地拐进一条小巷。
傅鸣舒惊讶地发现，这条他从未注意过的小巷深处，真的隐藏着一家新开的日式料理店。
门口挂着蓝布帘，上面印着一条鲷鱼的图案。
你怎么知道……
闻到的。
沈星辞得意地说，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
店内空间不大，但布置得很温馨。
午餐时间，几乎坐满了人。
傅鸣舒立刻感到一阵窒息，手指不自觉地抓住了沈星辞的衣角。
沈星辞回头看他，眉头微皱。
突然，他伸手握住傅鸣舒的手腕，拇指轻轻摩挲着内侧敏感的皮肤：看菜单。
他简短地说，把一份菜单塞到傅鸣舒手里，告诉我你想吃什么。
这个简单的触碰和指令，奇妙地分散了傅鸣舒的注意力。
他低头研究菜单，努力忽略周围嘈杂的人声。
两份盐烤青花鱼定食。
沈星辞对服务员说，完全没给傅鸣舒选择的机会。
喂，我还没——
你会喜欢的。
沈星辞打断他，信心十足，我闻得出来。
事实证明沈星辞是对的。
当烤鱼端上来时，金黄色的鱼皮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傅鸣舒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他小心地夹起一块鱼肉送入口中，鲜美的滋味立刻在舌尖绽放。
好吃吗？沈星辞问，眼睛亮晶晶的。
傅鸣舒点点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嗯，很好吃。
沈星辞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那笑容让傅鸣舒心头一暖。
更令人惊讶的是，沈星辞竟然用筷子相当熟练。
显然，为了吃鱼，他愿意克服猫的本能。
看，没那么难吧？
沈星辞突然说，意有所指地看着周围的人群。
傅鸣舒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放松了许多，甚至没有注意到餐厅里此起彼伏的谈笑声。
他低头喝了口味增汤，小声道：……因为有你在。
这句话取悦到了沈星辞。
他的眼睛眯成两条缝，跟晒太阳的猫一样满足：当然，有我在。
回程的路上，沈星辞突然在一家便利店前停下：等我一下。
几分钟后，他拿着两支冰淇淋出来，递给傅鸣舒一支：给你的。
傅鸣舒惊讶地接过：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牌子？
你冰箱里全是这个。
沈星辞舔着自己的冰淇淋，动作灵活，而且……
他突然凑近，在傅鸣舒耳边轻声说，你每次吃的时候，身上的味道都会变得很开心。
傅鸣舒的耳朵瞬间红了。
这种通过气味情绪的能力让他既尴尬又奇妙地感动。
他们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偶尔手臂相碰，谁都没有刻意避开。
傅鸣舒发现自己竟然在享受这次外出，这是几个月来的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