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沐知第三次被脚踝上的触感惊到时，终于确信那不是海草。
午后的阳光把海面烤成一块融化的金子，碎光顺着浪尖往下淌，连带着空气里都飘着暖烘烘的咸腥味。
他刚结束一组长距离游，正仰躺在水面上顺气，手臂搭着冲浪板边缘，腹肌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水珠顺着下颌线滚进锁骨窝里。
就在这时，那触感又来了。
不是礁石的硌硬，也不是鱼群擦过时的滑腻，带着点微凉的软，怯生生地蹭着他的脚踝。
“喂，”容沐知侧过头，墨镜滑到鼻尖，露出双被阳光晒得发亮的眼睛，“是哪条小鱼迷路了？”
话音刚落，那团软东西突然收紧了。
力道不大，却带着股执拗的劲儿。
他低头往水里看，碧蓝的海水被阳光穿透，能隐约看见一团粉乎乎的影子，正用几条纤细的东西——像是触手？正牢牢缠着他的脚踝。
容沐知挑了挑眉。
他在这片海域游了十几年，见过带花纹的海蛇，碰见过半人高的海龟，甚至还和迷路的小鲨鱼隔着三米对视过，但粉颜色的……章鱼？
这念头刚冒出来，水面突然“啵”地绽开个小水花。
一只章鱼浮了上来。
它通体是柔和的粉色，大约有手掌那么大，圆滚滚的身体上顶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
此刻，它正用几条触手紧紧缠着容沐知的脚踝，另外几条则不安地在空中挥舞着，看起来有些晕头转向。
容沐知忍不住笑了。
这小东西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他记得今天早上预报说有洋流，估计是被洋流卷到这片陌生海域，晕得找不着北了。
他试着动了动脚踝：“小家伙，松松手，我不是礁石。”
粉色小章鱼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触手不仅没松，反而缠得更紧了，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带着几分好奇，又有几分警惕。
容沐知无奈了。
他看了看四周，这片海域离岸边还有段距离，洋流还在涌动，这小章鱼要是一直这么漂着，指不定会被卷到哪里去，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他叹了口气，伸手小心翼翼地想去碰它：“好吧好吧，带你一程？”
手指刚碰到小章鱼微凉的触手，它突然像受惊的猫一样猛地缩了一下，随即，几条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地一下，缠上了他的手腕。
更要命的是，还有一条细弱的小触手，不知怎么就勾住了他泳裤的松紧带。
那细弱的触手像是找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试探着往松紧带缝隙里钻了钻。
容沐知正低头看它圆滚滚的脑袋，冷不防感觉腰侧一松。
那触手竟顺着松紧带的弹性往外一拽，带着股孩童扯风筝线似的蛮劲。
“哎——”
他下意识想按住泳裤，可胳膊还被另外几条触手缠得牢牢的，指尖刚碰到布料边缘，就听见“啪”的一声轻响，松紧带彻底绷开了。
海水里骤然浮起一片白皙的皮肤，惊得附近几尾银色小鱼“唰”地散开。
容沐知僵在原地，墨镜“咚”一声掉进水里，露出的眼睛瞪得溜圆，耳尖“腾”地烧了起来，比头顶的日头还要烫。
“你这小混蛋——！”
他咬着牙去扯那根罪魁祸首的触手。
可小章鱼似被他的动静吓了跳，反而把触手收得更紧，圆眼睛眨了眨，竟还歪着脑袋往他腰侧凑了凑。
那触手收得愈发紧，细弱的尖端却顺着他绷紧的腰线往下滑了滑。
容沐知正憋着气去掰那几条缠在胳膊上的触手，冷不防感觉小腹那处被轻轻一点——凉丝丝的，带着海水的湿意。
他浑身一僵，被电流窜过似的，猛地低头去看。
那小章鱼不知什么时候把脑袋凑得极近，圆眼睛瞪得溜圆，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腰侧那片泛着薄红的皮肤。
方才勾着泳裤的那条细触手悬在半空，尖端微微颤着，又轻轻碰了碰那处粉润的地方。
“操——！”
容沐知的声音都劈了调，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他这辈子没这么狼狈过，被一只巴掌大的章鱼扒了泳裤不说，还被这么直勾勾地打量，甚至……碰了那种地方。
他想也不想就伸手去挡，掌心刚按到小腹上，就按住了那根不老实的触手。
触手被他攥住，在他掌心里扭了扭，带着点撒娇般的力道。
小章鱼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圆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脑袋往回缩了缩，却还是舍不得移开视线，另几条触手甚至好奇地往他手腕上爬，想扒开他的手再看清楚些。
更气人的是，它另外几条触手不知什么时候松了劲，此刻正围着漂在水面上的泳裤打转，一条细触手勾着裤脚往自己怀里拽。
容沐知又气又急，偏偏这小畜生眼神干净得要命，半点亵渎的意思都没有，只有纯粹的、不含杂质的好奇，倒显得他这副火烧火燎的样子像个笑话。
他胡乱抓过漂在旁边的泳裤往腰上套，手指都在发颤，松紧带勒得腰侧生疼才总算系紧。
低头再看时，那小章鱼正用触手托着自己圆滚滚的脑袋，歪着身子往他腰侧凑，一副“刚才那东西怎么不见了”的样子。
容沐知额角青筋跳了跳，屈起手指在它脑门上敲了一下：“再乱碰，就把你丢去喂鱼。”
小章鱼被他敲得缩了缩脖子，却没生气，反而用触手卷着他的手指晃了晃。
卷着手指的触手里还藏着颗圆滚滚的沙砾，大概是刚才在海底捡的，此刻正硌在他指腹上，带着点痒意。
海风吹过，带着远处轮船的鸣笛声。
容沐知看着胳膊上那团粉乎乎的小东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在发烫的腰侧，突然觉得这海好像比平时更咸了些，连带着心跳都乱了节拍。
他叹了口气，认命似的托着小章鱼往岸边游，声音闷在喉咙里：“算我欠你的。”
小章鱼像是听懂了，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腕，触手轻轻拍着他的皮肤，留下一串湿凉的痕迹。
阳光穿过海水，在它粉色的身体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看起来竟有几分乖巧。
只是容沐知没看见，在他转身游向岸边时，那小章鱼突然用几条触手撑着他的胳膊，把圆滚滚的身体支棱起来。
方才还显得懵懂的圆眼睛里，此刻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阳光洒在海面上，也洒在一人一章鱼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咸涩的海风拂过，带着远方的气息，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美好。
容沐知看着胳膊上那只粉色的小章鱼，心里那个念头愈发清晰：把它带回家。
他低头冲小章鱼笑了笑，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喂，小家伙，跟我回家吧？”
小章鱼用头顶了顶他的胳膊，像是在回应。
容沐知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他加快了速度，朝着岸边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