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辞离开时，顺手拉上了窗帘。
房间里瞬间暗下来，只剩窗帘缝隙漏进的几缕光，在地板上投出细长的影子。
林煜琛躺回床上，指尖划过床单上残留的温度，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布料纹理——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哪怕此刻浑身脱力，大脑仍在高速运转。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了两下，是助理发来的消息，问他庆功宴后是否需要直接回工作室。
他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指尖在“不用”两个字上悬了半天，最终还是删了，换成：“把张总的资料整理好，下午三点送到我公寓。”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他忽然想起沈星辞脖颈上的抓痕，还有那人带着笑意的话——“林导连枕边功夫都带着算计”。
林煜琛扯了扯嘴角，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讥诮。
算计？他不过是在任何时候都习惯留好退路罢了。
他起身下床时，双腿还有些发软，但脊背依旧挺得笔直。
浴室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颈侧和锁骨处散落着暧昧的红痕，像幅被泼了墨的画。
林煜琛盯着那些痕迹看了三秒，忽然抬手，用指腹沿着红痕边缘轻轻打圈，眼神平静得像在分析一场戏的分镜。
热水从花洒里涌出来，氤氲的水汽模糊了镜面，也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绪。
水流冲过后背时，他忽然想起昨夜沈星辞的手按在那里的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侵略性，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像极了传闻中在片场肆意篡改台词的疯劲。
林煜琛关掉花洒，用毛巾裹住身体，镜子里的红痕被水汽蒸得愈发明显。
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很久，忽然抬手按住颈侧的红痕，指腹用力按压下去，直到那片皮肤泛起白。
有些痕迹，不该留在明面上。
这是他多年来在圈子里游走的准则——任何可能成为破绽的细节，都必须被抹去。
刚走出浴室，玄关处就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
林煜琛瞳孔微缩，瞬间绷紧了神经。
他记得自己反锁了门，能拿到备用钥匙的人……
门被推开的瞬间，沈星辞的脸出现在视野里，手里拎着个白色药袋，看到他时挑了挑眉：“这么巧，刚洗完？”
林煜琛攥紧了身上的毛巾，指尖在布料上掐出细微的褶皱，语气却依旧平稳：“沈先生倒是对别人的住处很熟悉。”
“顶级酒店的备用钥匙系统，比你们片场的监控还容易破解。”
沈星辞晃了晃手里的药袋，径直走到他面前，一股脑倒出两支药膏，“顺便给林导带了点‘必需品’。”
他说话时眼神随意扫过浴室门口的防滑垫，又落回林煜琛脸上，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倒真像只是来送东西的。
林煜琛却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审视——这只“片场克星”，果然时刻都带着刺。
一支是淡化淤青的凝胶，另一支包装上印着英文，看说明是用于舒缓肌肤不适的修护膏。
林煜琛的目光在后者上顿了顿，耳尖腾地红了，语气却依旧保持着距离：“沈影帝费心了。”
“别装了。”沈星辞拆开淡化凝胶的包装，挤了点在指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知道你好强，这种事肯定拉不下脸去买。”
他抬手想去碰林煜琛的颈侧，被对方偏头躲开。
林煜琛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看似处于弱势，眼神却带着审视：“我自己来。”
“你自己够得到？”沈星辞低笑一声，忽然倾身靠近，两人距离瞬间缩短到呼吸交缠的程度，“尤其是某些地方——比如后腰那道被床单磨出的红印？”
他刻意压低的声线带着笑意，却精准戳中林煜琛没留意的细节。
林煜琛的脸彻底红透，像被煮熟的虾。
他攥着毛巾的手紧了紧，指尖泛白：“沈影帝对别人的身体倒是观察得很仔细。”
“毕竟是‘合作伙伴’，总得互相了解。”
沈星辞上前一步，逼近的气息带着清冽的雪松味，将他圈在墙壁与胸膛之间，“总不能让林导明天带着一身‘勋章’去见人，或者……走路都直不起腰？”
最后几个字说得格外轻，像羽毛搔过心尖，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林煜琛的呼吸一滞，想反驳，却被对方突然按住后颈。
沈星辞的指腹带着药膏的微凉，轻轻揉开颈侧的红痕，力道不重，指尖的薄茧却在皮肤上游走得极具存在感。
“放松点。”
沈星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哄人的意味，“这药膏是进口的，消肿快，不然明天穿高领都遮不住。”
林煜琛咬着牙没说话，任由他指尖在颈侧游走，心里却在快速盘算——沈星辞此举，是单纯的挑衅，还是另有所图？
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擂鼓般撞着胸腔，连带着后颈的皮肤都在发烫。
“转过去。”沈星辞忽然说。
林煜琛猛地绷紧身体：“干什么？”
“涂另一支。”沈星辞晃了晃手里的修护膏，眼神坦然得像在说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你自己够不到后面，我帮你。”
“不需要！”
林煜琛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冒犯的愠怒，“沈星辞，你别太过分！”
“过分？”
沈星辞俯身，温热的呼吸扫过他耳廓，“昨夜林导拽着我手腕往房间里冲的时候，怎么不说过分？”
他伸手扯了扯林煜琛裹在腰间的毛巾，语气里的痞气忽然掺了点认真：“还是说，林导只敢做不敢认？”
林煜琛被堵得哑口无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他最讨厌失控，而沈星辞偏要一次次撕开他的伪装。
沈星辞却没给他反驳的机会，手指轻轻一勾，毛巾应声滑落。
冰凉的空气裹着药膏的清苦气息涌来，林煜琛浑身一颤，想伸手去挡，却被对方按住手腕按在墙上。
“别动。”
沈星辞的声音沉了些，指尖沾了修护膏，带着恰到好处的温热，轻轻落在需要的地方，“我对‘合作伙伴’一向很有耐心。”
那触感陌生又私密，林煜琛的身体瞬间绷紧，指尖抠进墙壁的纹路里，指节泛白。
药膏的清凉透过皮肤渗进去，压下了隐隐的灼痛，却让他心里的燥意更甚——这感觉像极了面对不按剧本出牌的演员时，那种既愤怒又隐隐兴奋的矛盾。
“沈星辞……”他低哑地唤了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快好了。”
沈星辞的动作很轻，语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忍忍，不然明天疼得厉害，耽误了拍我的戏，林导怕是要心疼投资。”
他精准地戳中林煜琛的软肋——没有什么比作品更重要。
直到最后一点药膏涂匀，沈星辞才直起身，看着他泛红的眼角和紧咬的唇，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搞定。”
他抽出纸巾擦了擦手，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巧的金属盒子，扔给林煜琛：“这个也送你。”
林煜琛接住一看，是某奢侈品牌的遮瑕膏，色号恰好适合他的肤色。
“沈影帝倒是准备充分。”林煜琛攥紧盒子，指腹硌在金属棱角上。
“豪门少爷的基本素养——永远备着解决麻烦的东西。”沈星辞笑得坦荡，转身时又回头看了眼，“晚上接你去片场，别迟到。”
门被带上的瞬间，林煜琛才脱力般靠在墙上，手抚上颈侧还带着凉意的皮肤，又缓缓滑到腰后。
那里的清凉还未散去，像沈星辞留下的烙印，烫得他心脏乱跳。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羞恼已被冷静取代。
沈星辞这步棋，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但没关系，棋盘终究握在他手里。
————
回到公寓时，已经是下午两点。
助理早就等在门口，手里捧着个黑色文件夹，看到他时眼神顿了顿，欲言又止。
林煜琛接过文件夹，指尖在封面上敲了敲：“张总今早没来公司？”
“没来，听说昨晚在酒店突发‘意外’，送医院了。”
助理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圈子里已经开始传……”
“传什么？”林煜琛拉开书房门，语气平淡无波。
“传是被人用酒瓶砸了头。”
林煜琛翻开文件夹的手指顿了顿，随即轻笑一声：“看来有人比我更急。”
他径直走到书桌前坐下，没给对方追问的机会。
张总的资料比他想象中更详细。
助理不仅整理了挪用公款的账本，还附了几页纸的证人名单，甚至包括三年前被逼迫退圈的新人现状。
那女孩如今在南方小城开了家花店，日子过得平静，只是提起张总时，声音还会发颤。
林煜琛指尖划过“花店”两个字，忽然想起庆功宴上水晶灯的光，还有张总眼底的贪婪。
他拿出手机，翻到沈星辞的号码。
那是今早沈星辞离开前，强行存在他手机里的，备注是“沈影帝”，后面还加了个嚣张的笑脸表情。
林煜琛盯着那个笑脸看了几秒，忽然想起沈星辞说“豪门少爷的基本素养”时的样子，指尖在拨号键上悬了悬，最终还是按灭了屏幕。
有些事，不需要借势。
他拨通了另一个号码，是圈内有名的狗仔。
电话接通时，他语气平静地报出几个地址和时间，最后补充道：“把证据匿名发给税务局和纪检委，剩下的，不用我教你。”
挂了电话，林煜琛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阳光。
公寓楼下的梧桐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像谁在低声说话。
他忽然想起沈星辞说晚上来接他去片场，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节奏漫不经心。
晚上七点，门铃准时响起。
林煜琛打开门，沈星辞穿着件黑色夹克，头发梳得整齐，脸上没了早上的慵懒，多了几分锐气。
他上下打量了林煜琛一眼，目光在他颈侧的高领毛衣上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林导这高领，倒是比剧本里的伏笔还严实。”
“总比某些人在片场改台词强。”林煜琛侧身让他进来，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交锋。
沈星辞低笑一声，晃了晃手里的剧本：“巧了，我刚把明天的戏改了几处，林导要不要先过目？”
林煜琛关上门，接过剧本的手指微微用力：“沈影帝倒是敬业。”
“毕竟是林导的戏，总得给点面子。”
沈星辞的语气带着调侃，眼神却在他转身换鞋时，掠过他后腰——那里的弧度被高领毛衣遮着，却总能想起今早涂药膏时的触感。
片场离公寓不远，开车二十分钟就到。
夜间的片场灯火通明，工作人员正在布置明天要拍的场景，道具组的人扛着假枪来回跑，场记板在远处“啪”地响了一声，惊飞了树上的鸟。
沈星辞跟着林煜琛走在片场，引来不少侧目。
有人窃窃私语，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谁都知道，以林导的严格和沈影帝的叛逆，这组合简直是火星撞地球。
林煜琛像是没听见那些议论，径直走到监视器前，拿起剧本翻看起来。
“明天这场戏，是主角发现自己被背叛的重头戏。”
他指着剧本上的某一页，指尖在“崩溃”两个字上点了点，“我要的是崩溃边缘的冷静，不是歇斯底里。”
沈星辞凑过去看，呼吸扫过林煜琛的耳廓：“放心，这种被人背后捅刀的滋味，我熟。”
他语气里的漫不经心，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却让林煜琛想起他顶级豪门的背景——那样的家族里，背叛与算计恐怕是家常便饭。
林煜琛侧头看他，对方眼底的笑意里藏着点说不清的情绪，像藏了把刀。
“别即兴发挥得太离谱。”
林煜琛收回目光，语气里带着警告，“我的戏，不接受脱轨的表演。”
“林导是怕掌控不了我？”
沈星辞低笑一声，没反驳，只是伸手拿起旁边的场记板，在手里转了个圈，“拭目以待就是。”
片场的风带着凉意，吹得林煜琛的高领毛衣贴在颈侧。
他忽然觉得有些痒，伸手想去扯，却被沈星辞按住了手腕。
“别扯，”沈星辞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露出来，明天就该有‘林导夜会影帝，颈侧红痕惹遐想’的新闻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爸要是看到，估计会直接收购这家媒体。”
林煜琛甩开他的手，耳根有些发烫：“沈星辞，你能不能正经点？”
“在林导面前，正经不起来。”
沈星辞笑得坦荡，指尖却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走吧，请你吃宵夜，就当……提前庆祝我们这对‘狐狸与克星’的合作顺利。”
夜色渐深，片场的灯光在两人身后拉长出两道影子，一高一矮，紧紧挨着，像幅未完的画。
林煜琛看着沈星辞的侧脸，忽然觉得，这场由交易开始的纠缠，或许比他想象中更难收场。
而他并不讨厌这种失控。
毕竟，最精彩的戏，往往都在剧本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