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革命的目的,仅仅是换一批人坐在上面享受特权,那它与过去的王朝更替有何区别?我的目的,从来不是建立一个由归途垄断的新特权阶层。”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更遥远的未来
“我要建立的,是一个让每个孩子,无论出身都有机会触摸到精灵球,都能凭借自己的努力和才华,去选择成为训练家、培育家、学者、或是任何他们想成为的人的世界!
是一个精灵不再仅仅是工具和武器,而是真正与我们平等共存的伙伴的世界!
垄断的财团,就像扼住喉咙的手,它们控制了资源,就控制了上升的通道,扼杀了无限的可能。不打碎这些枷锁,归途的理念就是空中楼阁,人人平等,人精平等就永远是一句空话!”
林真与大吾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没有任何闪避。一方是燃烧着理想与真实的火焰、不惜与旧世界彻底决裂的革命者,另一方是深刻理解现实规则、洞悉其中巨大风险的商业巨子与前冠军。
空气仿佛凝固,时间似乎在这一刻被拉长。
突然,大吾笑了。
不是礼貌的微笑,不是疏离的轻笑,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越来越大声的笑,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角甚至渗出了晶莹的泪花。
林真站在原地,看着状若癫狂的大吾,眉头微皱,眼中充满了不解。
笑了好一会儿,大吾才勉强止住,他从精致的西装内袋里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仔细地擦拭着眼角,动作依旧优雅,但肩膀还在微微耸动。
他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看向林真,声音还带着笑后的余韵
“林真啊林真,你知道吗?我之所以一直留在归途,哪怕放弃得文公司的继承权,放弃联盟冠军的尊荣,像个普通的学者和顾问一样,待在你这个充满了不稳定因素的地方……”
他伸出手,从林真的办公桌上拿起了那本厚重《归途纲领》第四卷《革命理念的建设》的校样,随意地用手撑开,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林真的眼睛。
“就是因为你这种…这种明明知道前面是万丈深渊,是几乎不可能成功的绝境,却依然义无反顾、眼神里没有半分动摇,非要撞破南墙,开辟出一条通往新世界道路的近乎愚蠢的……理想与真实结合的主义啊!”
他的语气带着感慨,带着一丝羡慕,甚至是一点点的崇拜。
“理想主义,却又不是空想。你的纲领里,充满了对现实最深刻的分析,对人性最冷静的洞察,对道路最艰苦的规划。
是理想主义的光芒,与现实主义的地基,结合在一起,这太罕见了,林真,太迷人了。”
大吾将书放回桌面,猛地站起身,身体挺得笔直,脸上所有的戏谑和感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属于战士的决绝和属于智者的锐利
“可以干!”
他斩钉截铁地说道,然后不等林真反应,迅速进入状态,开始以他浸淫商场多年的经验为林真剖析对手
“这些财团,惯用的伎佬无非几种:提前转移资产至境外或未被你们控制的地区,做假账,夸大债务,隐匿利润,制造亏损假象,让你们收购时付出远超实际的代价,或者接手一个空壳
利用行业壁垒和技术优势,在关键环节卡脖子,甚至破坏生产设备,煽动工人闹事,将经济问题转化为政治问题,抹黑你们是强盗行径…”
大吾语速极快,条理清晰,将那些光鲜亮丽的大公司背后可能使用的肮脏手段一一揭露,林真认真地听着,不时点头,将这些宝贵的敌人情报牢牢记在心里。
“受教了。”
林真由衷地说道,这些确实是他和岩泉等军事、政务出身的人所欠缺的经验。
然后,林真将一直放在手边的那个木盒,推到了大吾面前。
大吾愣了一下,看着那个古朴的盒子,又看了看林真。
林真脸上露出了一个略带疲惫,却又无比真诚的微笑:“打开看看。这是我欠你的。”
大吾带着疑惑,轻轻打开盒盖。
刹那间,仿佛将一小片星空装进了盒子里。
一颗未经雕琢,却天然呈现出完美枕形,足有鸽卵大小的钻石静静地躺在黑色天鹅绒衬垫上。它纯净无瑕,内部折射着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散发出无比璀璨,仿佛拥有生命般的火彩,瞬间吸引了大吾全部的注意力。
他呼吸一滞,眼睛猛地睁大,几乎是屏住了呼吸。
作为得文公司的公子,矿石收藏家,他见过无数珍稀宝石,但如此品质、如此漂亮的原钻,依然堪称绝世罕见。
“这是…”
林真歪着头,看着大吾那瞬间失态的样子,笑容加深了几分,带着些许调侃
“几个月前在家缘市我‘哄骗’你连夜赶去帮忙时承诺过的稀有石头,怎么样,还满意吗?”
大吾看着钻石,又看看林真,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将盒子盖上,紧紧握在手中,仿佛怕它长翅膀飞走。
“你这家伙…”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最终只是失笑摇头,“这份报酬未免也太沉重了些。”
“宝石只有在懂它的人手中才能展现价值。”
林真淡然道,“放在我这里,不过是块比较硬的碳罢了。”
大吾不再多言,将盒子郑重地收好,整理了一下情绪,恢复了他那优雅从容的姿态
“那么收购财团的详细计划我会尽快拿出一份可行性报告,后天大会上,我会全力支持你的提案。”
“有劳了。”林真点头。
大吾转身,步伐稳健地离开了办公室。
然而,当办公室的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内外世界后,大吾那副优雅从容的面具瞬间崩塌。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再次掏出那个木盒,走到走廊无人注意的角落,背对着墙壁,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缝。
他痴迷地看着那颗在阴影中依然流转着微光的钻石,如同最虔诚的信徒瞻仰圣物,他甚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随身携带的放大镜,凑到眼前,仔细地观察着钻石内部的每一道生长纹,每一个微小的包裹体,嘴里发出无意识的、满足的赞叹声。
“波士~”
红光一闪,他的波士可多拉被自动释放出来,庞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走廊。
它看着自己那平日里冷静睿智的训练家,此刻正对着一个小石头露出近乎痴汉般的傻笑
它无奈地用粗壮的爪子挠了挠自己钢甲覆盖的脑袋,然后从随身的小袋子里掏出一块高品质的金属矿石,“咔嚓咔嚓”地嚼了起来,眼神里充满了“又来了”的习以为常。
而在首领办公室内,林真已经重新坐回了办公桌后,拿起了下一份待批阅的文件。
他的目光扫过窗外,落在那片欣欣向荣的城市上,嘴角勾起弧度,低声自语,仿佛在回应之前与大吾的对话,又仿佛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念。
“钻石的本质,不过是一团碳原子,在漫长到令人绝望的地质时间里承受着难以想象的高温与高压,但它坚持住了,没有崩溃,没有化作石墨,而是选择了最艰难、最紧密的排列方式。”
他拿起笔,在文件的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锋锐利。
“所以,它才成为了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