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拿着那张廉价船票,穿过拥挤的栈桥,登上那艘名为“珊瑚号”的客轮时,就隐隐感觉有点不对劲。
船体是涂有蓝白色漆,但油漆脱落严重,露出锈迹。甲板上堆有渔网杂物,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味和劣质香薰。
乘客主要是随意穿着的汉子和带孩子的家庭,与前往度假天堂的游客的形象完全不符。
开船后不久,林真在略显拥挤的船舱里安顿下来。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贴身内袋,存折和存储器外壳硬硬的还在,钱包放在背包外侧的小口袋里,里面是他仅剩的现金。
可是现在背包拉链被拉开了,钱包也不见了,里面装着他所有的现金和船票凭证。
他迅速环顾四周,发现没有可疑人物。但脑海中的那个花衬衫年轻人的形象让他怀疑。
意识到自己被扒手盯上,林真感到愤怒和懊恼,他打定主意,一定要那个花衬衫吃到代价!
可是现在他身无分文,困在船上,不知如何是好,老疤的存折无法使用,他都考虑是否要游到黄金市。
就在他脸色阴沉得快滴出水时,一个穿着深蓝色船长制服,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背着手溜达着巡视船舱,正好经过他旁边。
船长瞥了一眼林真和他脚边那只体型不小、翅膀带着伤疤的毒粉蛾,又看了看他难看的脸色和空荡荡的手,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类事情在跑近海航线的船上不算新鲜。
“喂,小子,”船长停下脚步,声音洪亮,带着点海风磨砺出的沙哑。
“钱包被摸了?”
林真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地看向他,没说话,但默认了。
船长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草熏得微黄的牙齿,倒没什么恶意:“枯叶港码头那帮‘水老鼠’,手艺精得很。看你这脸色,家当都搁里面了吧?”
他上下打量着林真和他身边两只明显经历过战斗的精灵,“去武斗镇?找活干?”
林真沉默地点点头。
“嘿,算你小子运气好,赶上我们‘珊瑚号’缺人手。”船长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我叫罗根,这艘破船的船长。船上保安队前两天有人下船回家娶媳妇去了,临时缺个人。
怎么样?干不干?包吃住,活儿不重,就是盯着点,到了武斗镇,给你结一笔工钱,够你在镇上对付几天找新活。”
这简直是山穷水尽时突然出现的浮木。
林真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点头:“干!”
于是,林真在“珊瑚号”上的身份,从一名倒霉的失窃乘客,临时变成了保安队成员。
他的工作确实如罗根船长所说,不算繁重,但需要时刻警惕。
白天大部分时间在甲板或客舱区域巡逻,晚上则负责在货舱口附近值守几小时。
他的搭档是个叫“老鱼头”的干瘦老头,据说在海上漂了大半辈子,话不多,总爱眯着眼睛叼着个没点着的烟斗。
“小子,别绷那么紧,”老鱼头第一次见林真绷着脸巡视时,慢悠悠地说,“咱这船跑的是近海短线,都是些去武斗镇讨生活的粗人,或者拖家带口回老家的。真有江洋大盗,也看不上咱这破船。”
事实证明老鱼头是对的。几天航程下来,林真遇到的最大“危机”,就是两个喝多了树果酒的乘客为了条咸鱼吵了起来,脸红脖子粗地要动手。
林真还没上前,小甲只是稍稍振动了一下翅膀,那两人就瞬间没了打架的兴致。
比比鸟锐利的目光也成功吓退了一个试图偷偷靠近货舱门的半大孩子。
海上的日子简单而重复。没有了灰铁镇无处不在的死亡威胁和阴谋算计,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
林真开始有时间仔细打量他的精灵。比比鸟似乎很享受海风,经常飞到高高的桅杆上,俯瞰着蔚蓝的大海,发出清亮的鸣叫。
小甲则对咸湿的海风有些不适应,更愿意待在船舱或甲板避风的角落,但它翅膀上的伤口在简单的药物和休息下,开始缓慢地愈合结痂。
林真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观察”大海。无边无际的蓝,深邃得让人心慌,也壮阔得让人心胸开阔。
他也在这段时间好好的思考了一下自己的目标,回家?
可是在灰铁镇遇见的各式各样的遭遇让他心里又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为什么好像大家都这么苦呢。
他能为这些底层的民众们做些什么呢。
他开始回忆起在曾经的那个世界中所受到的教育。
他的内心翻动起来,他想到了一本红书一个词。
革命。
可是现在的他还做不到,他连自己都帮不了,何尝他人呢。
阳光毫无遮挡地洒下来,带着与灰铁镇阴冷截然不同的热度。
几天后,一个晴朗的早晨,“珊瑚号”破旧的引擎声变得欢快了一些。
老鱼头叼着烟斗,走到正在擦拭甲板护栏的林真身边,用烟斗杆指了指前方:“喏,小子,武斗镇到了,别吓着岸上晒太阳的呆呆兽。”
林真抬起头。
前方,海天相接处,一片郁郁葱葱的海岛轮廓清晰地浮现出来。
林真眯起眼睛,适应着这过于明媚的阳光。
他肩上的比比鸟好奇地歪着头,打量着这个阳光灿烂的新地方。
脚边的小甲似乎也被这温暖的气息感染。
武斗镇,一个完全偏离了目标的错误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