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的光景,在灰铁镇仿佛只是锈迹上又添了一层薄灰。
林真背着那个标志性的沉重背篓,穿梭在废弃工厂、坍塌管道和阴暗的巷陌之间。
背篓里的盾甲茧,心跳声依旧沉稳而有力,如同他日渐坚实的脚步。
波波成为了他手中最锋利的“工具”。
这只曾经桀骜不驯的鸟儿,在林真近乎自虐般的同甘共苦和日复一日的磨合下,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和逐渐萌生的信任。
它的飞行轨迹越发流畅,锐利的眼睛能精准捕捉到林真最细微的手势。信号塔废墟成了他们主要的训练场。
“波波,电光一闪,目标左前方那个空罐子!” 林真站在一块断裂的水泥板上,指向十几米外一个锈蚀的铁罐。
“啵——!” 清亮的鸣叫划破废墟的寂静。褐色的身影瞬间化作一道模糊的流光,空气被撕裂发出短促的尖啸。
下一秒,“砰!”的一声脆响,铁罐被精准命中,远远地飞了出去,在碎石地上弹跳着滚远。
“很好,保持速度!” 林真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他翻开那本《宝可梦基础培育与常见技能解析》,对照着波波的表现。
“电光一闪”的掌握度已经相当不错,速度和冲击力远超图鉴上描述的“新手级”水准。
他开始理解鼹鼠和老疤偶尔提及的那些词汇:新手级、初级精灵,高级精灵,精英级精灵,道馆级..,
波波显然正在向“初级”迈进,这意味着它已经脱离了最基础的阶段,拥有了足以应对正式训练家挑战的实力。
有了波波的强力协助,“灰板”上的任务变得轻松了许多。
清理小拉达巢穴,波波的“起风”能瞬间吹散垃圾堆,让躲藏的老鼠无所遁形。
驱赶占据管道的超音蝠,“电光一闪”的极速突袭足以让它们晕头转向。
报酬从20币、30币,逐渐提升到了40币、50币。
林真依旧省吃俭用,但给小甲买的营养膏从最劣质的“虫系通用”,换成了鼹鼠那里能买到的最好的“硬壳II型”(260币一桶,效果显着,谁用谁知道哦~)。
他甚至咬牙给自己添置了一双结实些的旧工装靴,替换掉了那双几乎要散架的破布鞋。
破旧齿轮酒馆后巷的训练依旧残酷。
老疤的咆哮和摔打并未因林真的进步而减弱分毫,反而要求更加苛刻。
“反应,你是木头吗?波波速度再快,你脑子跟不上有个屁用!”
“预判啊,预判对手的动作,不是让你瞎猜!”
“背个铁疙瘩就真当自己是铁打的?脚步虚浮,再来!”
林真脸上汗水和灰尘混合,留下泥痕。
每次被老疤的假动作摔倒让他感觉内脏都移位了,但他更加专注,眼神锐利。
在波波和小甲的压力与动力下,他感到身体素质、反应速度和对战直觉迅速提升,他开始领悟老疤话语中的战斗智慧。
偶尔在酒馆角落啃着干面包时,他能听到一些低语飘进耳朵。
“看到没?就是那个总背着个大背篓的小子…”
“‘背篓小子’,最近风头挺劲啊,接任务又快又稳…”
“听说他那只波波有点东西,电光一闪快得很…”
“哼,运气好罢了,背着个累赘,能有多大出息…”
“背篓小子”。林真默默咀嚼着这个外号,心里没什么波澜,甚至有一丝麻木的认同。
这就是他在灰铁镇地下世界的代号,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只在乎背篓里的心跳和口袋里能换来生存的硬币。
这天下午,林真刚从镇南一个废弃仓库成功驱赶了一群阿柏蛇(报酬45币),带着一身疲惫和淡淡的腥气回到酒馆后巷。
波波落在他肩头,梳理着有些凌乱的羽毛。
林真习惯性地将背篓解下,准备开始下午的训练。
老疤却罕见地没有立刻开骂,他靠在那堆永远散发着机油味的破铜烂铁上,嘴里叼着烟卷。
浑浊的眼睛透过烟雾,上下打量着林真,目光在他背后那个巨大的背篓上停留了很久。
林真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
“小子,” 老疤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收拾你的破烂,滚蛋吧。”
林真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疤叔?”
“老子让你滚蛋!” 老疤猛地提高音量,烟卷被他狠狠摔在地上,用脚碾碎,动作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烦躁和厌恶。
“看着你就烦,背着个棺材,带着只鸟,天天在老子眼前晃悠,晦气,赶紧滚!
以后别他妈再来了,你的破训练到此为止!”
刻薄的话语像冰锥,瞬间刺穿了林真这半个月来积累的一点点安定感。
他脸色微微发白,拳头在身侧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刚结痂的旧伤里。
屈辱、愤怒、还有一丝被抛弃的茫然涌上心头。
他想质问,想反驳,但看着老疤那布满疤痕、写满了“别惹老子”的脸,最终只是死死咬住了下唇。
波波感受到了林真的情绪,在他肩头不安地“啵啵”叫了两声,警惕地盯着老疤。
“聋了?还不滚?” 老疤不耐烦地挥手,像驱赶苍蝇
“再让老子看见你,打断你的腿!”
林真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了肺叶。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弯下腰,重新将那沉重的背篓背起,盾甲茧温热的触感和沉稳的心跳透过背篓传来,给了他一丝支撑的力量。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洒满了他汗水和伤痕的后巷阴影,那个暴躁却教会了他如何在灰铁镇活下去的男人
然后转身一步一步的离开,背着巨大的背篓走进了酒馆后门那条更深的通往他破旧隔间的昏暗通道。
波波扑棱着翅膀,紧紧跟在他身边。
就在林真沉重的脚步声消失在甬道深处后不久,破旧齿轮酒馆那扇油腻的木门被无声地推开。
一个穿着考究深灰色风衣、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斯文却带着一种无形压迫感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无视了酒馆里喧嚣的嘈杂和投来的各色目光,径直走向吧台后那个永远在擦杯子的酒保。
“老疤在后面?” 男人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噪音。他的目光扫过酒馆,仿佛在搜寻着什么。
酒保擦杯子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男人,浑浊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凝重。
他沉默地点点头,用下巴朝后门方向示意了一下。
男人微微颔首,迈着无声的步伐,走向了后门。
后巷的阴影里,老疤依旧靠在那堆废铁上,仿佛从未动过。
他看着那个斯文男人走近,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
“火箭队的影先生,稀客。” 老疤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
被称为“影”的男人在距离老疤几步远的地方站定,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最终落在老疤脸上。
“疤哥,打扰了。” 影的声音依旧温和,“关于上次提到的‘空间波动’异常事件,我们得到了一些新的线索,指向南郊那片废弃工业区。
我们怀疑那块有个联邦隐藏的研究室,那里地形复杂,需要熟悉本地的人手进行初步排查和‘清理’。
报酬会让你满意的。”
老疤缓缓地吸了一口新点上的烟卷,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疤痕,也模糊了他的表情。
“我这把老骨头,怕是干不动这种精细活了。” 他吐出一口烟圈,声音带着惯有的沙哑和疲惫。
“最近也没什么像样的新人。”
影的目光在老疤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
最终,他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
“是吗?那真是遗憾。如果疤哥想起什么合适的人选,或者‘东西’随时联系我。”
他递过来一张没有任何标记的黑色金属卡片。
老疤看也没看,只是用夹着烟卷的手指随意地夹住。
影不再多言,微微颔首,转身,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后巷。
直到那压迫感彻底消失,老疤才低头看了看指尖那张冰冷的金属卡片。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将卡片随意地丢进了旁边一个盛满黑色机油的破桶里。
卡片缓缓沉入粘稠的油污中,消失不见。
他抬起头,望向林真离开的那条昏暗甬道,浑浊的眼睛里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极轻的、几乎被风吹散的叹息。
“滚得越远越好啊,小崽子…”
林真并不知道后巷发生的一切。
他回到那个冰冷、散发着霉味的小隔间,第一次感觉这里如此空旷,又如此令人窒息。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将背篓解下抱在怀里,脸颊贴着温润的茧壳,感受着里面那沉稳有力的心跳。
“咚…咚…咚…”
波波落在他蜷起的膝盖上,用柔软的羽毛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臂,发出低低的“咕咕”声,带着安抚的意味。
林真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灰铁镇没有温情脉脉的告别,只有赤裸裸的生存法则。
老疤的驱逐砸碎了他短暂的依附,却也砸开了另一扇门——他必须靠自己了。
他睁开眼,眼神褪去了短暂的迷茫和委屈,重新变得沉静而锐利。
他轻轻抚摸着盾甲茧光滑的茧壳,又摸了摸波波温暖的羽毛。
“没事,” 他低声说,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新生的力量,“我们得找个新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