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武三年,正月初八。
这一年的春节,对于晋国的百姓来说,是这几年来过得最舒坦的一个年。家家户户贴上了红对联,孩子们穿着新棉袄在雪地里放鞭炮,集市上物资充裕,粮价平稳。这一切,都得益于从张家口运回的那八百万两白银和无数物资。
但在太原城外的北郊大校场,气氛却与城内的祥和截然不同。
寒风凛冽,旌旗蔽日。方圆十里的校场被铲去了积雪,露出了坚硬的黄土。
两万名晋军精锐,排成了整齐划一的方阵,静静地伫立在寒风中。他们身上不再是以前那种杂乱的鸳鸯战袄,而是清一色的深蓝色新式棉甲,头戴红缨钢盔,脚蹬牛皮战靴。每一个人都像是一尊雕塑,纹丝不动,只有那冲天的杀气,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观礼台上,卢象升一身戎装,腰悬长剑,居中而坐。
在他的左手边,是晋国的文武百官;而在他的右手边,则是受邀前来的蒙古各部首领。除了已经结盟的科尔沁汗图鲁格,还有察哈尔、喀尔喀,甚至连已经暗中投靠满清的土默特部也派了代表来。
这些蒙古王公们,此刻正缩在皮裘里,眼神复杂地打量着台下的方阵。他们是被“请”来的,有人是来讨好,有人是来探虚实,还有人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听说晋国搞了什么“新军”,难道还能比满洲八旗更凶?
“图鲁格安达,”察哈尔部的首领低声问道,“听说你跟这晋王结拜了?他这兵看起来倒是精神,可真打起来,能顶得住咱们的骑兵冲锋吗?”
图鲁格摸了摸胡子,眼中闪过一丝畏惧,压低声音道:“别说话,看着吧。待会儿别吓尿了裤子。”
“切,吓尿?老子是被狼吓大的……”察哈尔首领不屑地哼了一声。
就在这时,一阵激昂的战鼓声响起。
“阅兵开始!”
兵部尚书王文义站在台前,挥动令旗。
首先走过主席台的,是赵云飞率领的第二师,也就是如今的“快速反应师”。
五千骑兵,并没有骑马,而是牵着战马,迈着整齐的正步走过。他们的背上背着“兴武二式”短管马枪,腰间挂着马刀和手雷。虽然是步战队形,但那种排山倒海的气势,依然让观礼台上的蒙古人感到一阵窒息。
“这些骑兵……怎么走路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土默特部的代表惊讶道。在他们的印象里,骑兵就是乱糟糟的一窝蜂,哪有这种纪律?
紧接着,是李大成率领的第一师,也就是重装步兵师。
这一万人,手里清一色端着加装了三棱刺刀的长管线膛枪。那如林般密集的刺刀在冬日的阳光下反射着森寒的光芒。
“向右——看!”
随着一声口令,一万把刺刀同时转向观礼台,一万双眼睛同时迸发出凌厉的杀气。
“杀!杀!杀!”
三声怒吼,震得观礼台上的茶杯都在颤抖。几个胆小的蒙古贵族手一抖,茶水泼了一身。
但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面。
第三个方阵,是一个奇怪的队伍。他们推着三十门轮式野战炮,炮管黑黝黝的,比红衣大炮短,但更加粗壮。而在队伍的最后,是几十辆大车,车上拉着一种看起来像是大号汽油桶的铁疙瘩。
“那是何物?”察哈尔首领指着那些“汽油桶”问道。
“那叫‘飞雷炮’。”卢象升淡淡地解释道,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也就是我的战士们口中的‘没良心炮’。”
“没良心?”众人都懵了。
“演习开始!”
随着卢象升一声令下,远处的一座小山包被指定为目标。
“炮兵营!标尺三!三发急速射!”
三十门新式野战炮迅速展开。装填、瞄准、发射,动作行云流水,比传统的红衣大炮快了不知多少倍。
“轰!轰!轰!”
密集的炮弹落在两里外的山包上,瞬间炸起一团团火光。碎石飞溅,烟尘弥漫。
蒙古王公们脸色微变。这火炮的射速和精度,确实比满清的红衣大炮要强,但还在理解范围内。
“这算什么?”察哈尔首领强撑着面子,“咱们骑兵散开了冲,这炮也炸不死几个。”
“是吗?”卢象升笑了笑,“那就请看下一场。”
工兵迅速在阵地前沿挖好坑,将那些“汽油桶”斜着埋入土中,只露出炮口。然后,巨大的炸药包被塞了进去。
这种武器,其实就是后世解放战争中着名的“没良心炮”。原理极其简单:用汽油桶做炮管,底部放发射药,上面放捆扎好的炸药包(甚至可以是石头、铁钉混合物),点火发射。射程虽然只有几百米,但威力……那是毁灭级的。
“目标:前方五百步模拟敌军阵地!放!”
“嘭!嘭!嘭!”
一种沉闷而怪异的发射声响起。只见一个个巨大的黑影在空中翻滚着,划出一道道笨拙的抛物线,砸向了预设的靶场。靶场上,早已竖起了几百个穿着满清盔甲的稻草人,还拴着几十头即将宰杀的猪羊。
“轰——!!!!”
这一次的爆炸声,不是清脆的“轰”,而是一种沉闷的、仿佛大地心脏骤停般的巨响。
一团团巨大的蘑菇云腾空而起。
剧烈的冲击波横扫四周,方圆几十丈内,不管是稻草人还是猪羊,瞬间被震飞、震碎。
没有弹片,纯粹是靠震爆。
爆炸过后,硝烟散去。
蒙古王公们伸长脖子看去,这一看,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甚至有人当场呕吐起来。
只见靶场中心,那些穿着铁甲的稻草人被震成了碎片,盔甲扭曲变形。而那些猪羊,外表看起来似乎没有太多伤口,但七窍流血,内脏已经被彻底震碎,死状极惨。
“这……这是什么雷?”察哈尔首领的脸白得像纸一样,牙齿打战,“若是骑兵冲锋遇到这个……”
“这叫‘没良心炮’。”卢象升缓缓说道,“因为它炸下去,方圆百步,人畜俱碎,甚至找不到一块完整的骨头。有伤天和,所以叫没良心。”
“但是,”卢象升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冰冷,“对待侵略者,不需要良心。”
全场死寂。
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彻底击碎了这些草原枭雄的心理防线。他们看着那些“汽油桶”,就像看着通往地狱的入口。
“晋王……晋王天威!”
不知道是谁带头,土默特部的代表噗通一声跪下了。紧接着,察哈尔、喀尔喀的首领们也纷纷跪下。
这哪里是演习?这是赤裸裸的恐吓!是降维打击!
“我察哈尔部,愿献良马三千匹,牛羊五千头,求晋王庇护!”
“喀尔喀部愿献战马两千匹!”
一时间,观礼台上成了献宝大会。这些平日里桀骜不驯的草原狼,此刻温顺得像绵羊。
卢象升微笑着扶起他们:“各位首领客气了。晋国与蒙古是兄弟,只要大家不帮着满清作恶,这‘没良心炮’,永远不会落到兄弟们的头上。”
演习结束后,卢象升并没有立刻回府,而是来到了校场中央的高台上。
两万新军将士仰望着他们的统帅。
卢象升深吸一口气,声音通过简易的铁皮扩音筒,传遍全场。
“弟兄们!今天的演习,打得漂亮!那些蒙古王爷们被吓尿了,但我知道,这还不够!”
“因为我们的敌人,不是那些还在骑马射箭的牧民,而是占据了北京、拥有百万大军、正在仿造我们火器的满清!”
“从今天起,废除旧式卫所制!实行新军制!”
“全军改编为三个师,师下面设旅、团、营、连、排、班!军饷直接发到个人手中,不再经过军官克扣!”
这并不新鲜,真正让所有人竖起耳朵的是下一条。
“每一连,设立‘指导员’一名!指导员不负责指挥打仗,只负责教你们识字,教你们道理,还要负责听你们的牢骚,解决你们家里的困难!”
这是卢象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政委制度的雏形。在这个文盲率极高的时代,必须有人来灌输“为谁而战”的思想,将封建军队改造成有信仰的近代军队。
“我要让你们知道,你们手里的枪,不是为了我卢象升一家一姓而战!是为了你们身后的父母妻儿,是为了咱们汉人的江山社稷,是为了让这天下再也没有人敢骑在咱们头上拉屎撒尿!”
“万岁!万岁!万岁!”
两万人的吼声直冲云霄,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觉醒了的呐喊。这种精神力量,比“没良心炮”更让敌人胆寒。
傍晚,护国府书房。
卢象升正在翻看新军改编的花名册,李小宝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图纸。
“老师,您那个‘没良心炮’虽然威力大,但射程太近了,只有三百米。要是遇到清军的红衣大炮,咱们还没冲上去就被轰成渣了。”李小宝直言不讳地指出了缺点。
“我知道。”卢象升点了点头,“这东西只是用来攻坚和打反击的。真正要对付红衣大炮,还得靠那个。”
他指了指窗外。远处西山的秘密基地里,几个巨大的热气球正在进行夜间升空训练。
“热气球加‘没良心炮’的空投版,才是春季决战的王牌。”卢象升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小宝,你的‘天眼二号’改进得怎么样了?”
“载重量提升了三成,吊篮加了防弹铁板。”李小宝汇报道,“徐师兄还设计了一种简单的投弹装置,可以一次性挂载十枚特制的航空炸弹。”
“好。”卢象升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了一个位置上。
那是大同以北,扼守晋蒙咽喉的战略要地——杀虎口。
“多尔衮以为我们在过年,以为我们在搞演习。但他不知道,这支新军,这支神机营,已经磨好了牙齿。”
“再过半个月,就是除夕。”卢象升低声道,“我要用杀虎口的捷报,来给全天下的百姓拜年。”
这一夜,太原城的灯火格外明亮。
而在几百里外的杀虎口,清军守将还在为了克扣军饷和倒卖物资而沾沾自喜,完全没有意识到,一支来自未来的死神镰刀,已经悄然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