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武二年七月二十一日,子时三刻。
清军大营,中军帐外。
火光冲天,喊杀震地。
卢象升一剑劈开一名清军甲士,鲜血溅在他的脸上。他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前方那座巍峨的中军大帐。
冲!冲进去!他怒吼。
三百亲兵如同一把尖刀,硬生生撕开清军的防线,向中军帐杀去。
但清军反应也极快,数千精锐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拦住他们!保护摄政王!一名清军章京大喊。
箭矢如雨,从四面八方射来。
卢象升左闪右避,但仍被一支箭射中右臂。他闷哼一声,拔出箭矢,继续前冲。
王爷小心!一名亲兵扑过来,替他挡下三支箭矢,当场身亡。
兄弟!卢象升悲愤交加,一剑斩杀两名清军,为兄弟们报仇!
激战持续了一刻钟,三百亲兵已经折损过半,但距离中军帐,还有五十步。
王爷,撤吧!傅青主杀到他身边,浑身浴血,清军越聚越多,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不!就差一点了!卢象升红着眼睛,再往前冲,杀了多尔衮!
王爷!傅青主一把拉住他,您若有失,晋国就完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卢象升喘着粗气,看着近在咫尺的中军帐,又看看身边所剩不多的亲兵,终于咬牙:
掩护王爷撤退!傅青主大喊。
剩余的一百多名亲兵立刻结成圆阵,护着卢象升向外突围。
清军疯狂追击,箭矢如蝗,不断有人倒下。
拦住他们!别让晋王跑了!清军将领大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营地东面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轰!轰!轰!
火光冲天,地动山摇。
怎么回事?!清军大乱。
是火药库!火药库爆炸了!
原来,卢象升早有后手。在亲率三百人袭营的同时,他派了一支五十人的小队,专门去炸清军的火药库。
此刻,火药库爆炸,清军营地陷入一片混乱。
快!趁机撤退!卢象升抓住机会,率残部冲出重围。
同一时刻,保定城西十里。
赵云飞率领的五千人马,正在一片树林中待命。
将军,城内火光冲天,喊杀声不断。一名副将说,王爷应该已经开始袭营了。
传令下去,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赵云飞沉声道,一旦王爷得手,我们立刻杀回去,接应王爷!
诸葛青云站在一旁,脸色凝重,双手紧握。
先生别担心。赵云飞安慰道,王爷吉人天相,必定能平安归来。
但愿如此。诸葛青云叹气,只是王爷以身犯险,实在太危险了。若有闪失...
不会的。赵云飞斩钉截铁,王爷文武双全,岂是等闲之辈?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
戒备!赵云飞立刻下令。
五千人马迅速列阵,刀枪出鞘,弓弦拉满。
马蹄声越来越近,很快,一队骑兵出现在视野中。
为首之人高举火把,大喊:别放箭!自己人!
赵云飞举起望远镜一看,惊喜道:是王爷!
果然,卢象升率领一百余名残兵败将,狼狈而归。
众人连忙上前接应。
王爷,您没事吧?赵云飞关切地问。
死不了。卢象升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只是右臂中箭,不碍事。
快!军医!
军医赶来,为卢象升包扎伤口。
王爷,袭营成功了吗?诸葛青云问。
没有。卢象升苦笑,差一点,就差一点。但炸了清军的火药库,也算有所收获。
损失呢?
三百人,回来不到一百二十人。卢象升眼中闪过痛苦,都是好兄弟啊...
众人沉默。
不过,这一战也不是白打的。卢象升精神一振,清军火药库被炸,火炮暂时无法使用。城内压力会减轻不少。而且,清军营地大乱,短期内无法组织有效进攻。我们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王爷英明!众人齐声道。
赵云飞,传令部队,立刻返回保定。卢象升下令,趁清军混乱,我们杀回去!
遵命!
五千人马掉头,向保定城疾驰而去。
清军大营,中军帐内。
多尔衮坐在主位,脸色铁青。
在他面前,跪着十几名将领,个个低头不语。
多尔衮一拍桌子,为何让晋军袭营成功?为何让卢象升逃了?!
摄政王息怒!一名章京战战兢兢,是...是我军疏于防范,让晋军钻了空子...
废物!多尔衮怒吼,本王给你们十万大军,你们连一个卢象升都抓不住?!
摄政王,此事怪不得将士们。洪承畴在一旁说,卢象升此人,用兵如神,这次袭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我军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
多尔衮冷哼一声,损失统计出来了吗?
火药库被炸,损失火药三万斤,火炮弹药十万发。一名将领报告,士兵伤亡约八百人,其中战死五百,重伤三百。
另外,营地多处被烧毁,粮草损失约两千石。
多尔衮脸色更难看了:也就是说,我们损失惨重,却连卢象升的影子都没抓到?
是...是的。
多尔衮怒道,都滚出去!三日之内,若拿不下保定,你们都给本王提头来见!
是!是!众将领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帐中只剩下多尔衮和洪承畴两人。
先生,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多尔衮揉着太阳穴,显得有些疲惫。
眼下之计,只能速战速决。洪承畴沉吟道,晋军虽然炸了我军火药库,但我们还有足够的兵力和粮草。只要集中兵力,猛攻保定,三日之内,必能攻破。
可是...多尔衮犹豫,若强攻,我军伤亡必然惨重。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洪承畴说,况且,据探子回报,太原方面正在集结兵力,最快三日后就能抵达保定。若不能在援军到来之前攻破保定,我们就会腹背受敌,到那时,恐怕连全身而退都难。
多尔衮沉思片刻,终于点头:好!传令下去,明日黎明,全军总攻!不惜一切代价,拿下保定!
摄政王英明!
另外,派人去联络图鲁格。多尔衮眼中闪过寒光,告诉他,若肯出兵助我,战后可分他晋国一半土地。
妙计!洪承畴赞道,若蒙古骑兵参战,晋军必然抵挡不住。
去办吧。多尔衮挥手。
七月二十二日,卯时。
保定城,南城墙。
李铁柱靠在城垛上,眼皮沉重如铅。
连续十天的激战,让他几乎没有合过眼。此刻,晨曦初露,他勉强打起精神,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千户,喝口热汤吧。一名士兵端着一碗稀粥走过来。
你们喝吧,我不饿。李铁柱摆手。
千户,您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士兵劝道,再不吃,身体会垮的。
李铁柱接过碗,喝了一口,苦涩的米汤顺着喉咙流下,但胃里却泛起一阵恶心。
他强忍着喝完,把碗还给士兵。
兄弟们的士气怎么样?他问。
还...还行吧。士兵欲言又止,就是...就是大家都挺担心的。粮食越来越少,城墙也快守不住了。都在议论,援军什么时候能到。
李铁柱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他何尝不担心?但作为将领,他必须给士兵信心,即便他自己也不知道,保定还能撑多久。
就在这时,北方突然传来隆隆的鼓声。
咚!咚!咚!
鼓声如雷,震得城墙都在颤抖。
清军...清军要进攻了!观察哨大喊。
李铁柱立刻冲到城墙边,举起望远镜。
只见清军营地中,黑压压的人影如潮水般涌出,向保定城压来。
旌旗蔽日,刀枪如林,气势汹汹。
这...这么多人?!李铁柱倒吸一口冷气。
目测至少有五万清军,分成数十个方阵,从东、南、西三个方向同时压来。
敲钟!全军戒备!李铁柱大喊。
当当当当——!
警钟敲响,整个保定城瞬间紧张起来。
守军纷纷登上城墙,弓箭手就位,火炮手装填弹药,工兵准备滚木擂石。
卢象升也赶到城墙上,看着潮水般涌来的清军,面色凝重。
多尔衮这是要玩命了。他低声说,传令下去,所有人死守岗位,不得后退半步!
清军越来越近,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
放箭!清军将领一声令下。
数万支箭矢呼啸而来,遮天蔽日。
举盾!晋军将领大喊。
盾牌举起,大部分箭矢被挡住,但仍有不少人中箭倒地。
反击!放箭!卢象升下令。
晋军弓箭手齐射,箭矢如雨,射向清军。
清军前排纷纷倒地,但后面的人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前进。
炮击!
晋军火炮齐鸣,炮弹呼啸着砸入清军阵中,炸起一片血肉。
但清军人数太多,根本挡不住。
很快,清军冲到城墙下,架起云梯,开始攀爬。
推倒云梯!
滚木擂石!
开水!泼开水!
城墙上一片混乱,守军拼命抵抗,但清军如同疯了一般,悍不畏死地往上爬。
杀!杀上去!清军将领嘶吼。
一名清军士兵爬到城墙边,刚要翻上来,就被李铁柱一刀砍下头颅。
但紧接着,又有十几个清军爬上来。
挡住他们!李铁柱大喊。
双方在城墙上展开肉搏,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西城墙,姜镶正率部苦战。
一名清军千总武艺高强,连杀数名晋军士兵,直扑姜镶而来。
纳命来!那千总挥舞大刀。
姜镶冷笑,侧身闪过,反手一刀,砍断那千总的右腿。千总惨叫倒地,姜镶补上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将军威武!士兵们士气大振。
但就在这时,西城墙突然发出一声巨响。
轰!
一段城墙被清军的撞车撞塌,露出一个巨大的豁口。
不好!城墙塌了!
数百清军如潮水般涌入,与晋军展开巷战。
预备队!顶上去!姜镶大喊,不惜一切代价,堵住豁口!
一千预备队冲上去,与清军在街巷中厮杀。
房屋倒塌,血流成河,惨叫声此起彼伏。
就在保定城生死存亡之际,城外五十里处。
一支两万五千人的大军,正在急行军。
为首的,正是太原军政使方以智。
方大人,前方就是保定了。一名副将说,但我们的斥候发现,清军十万大军围城,正在猛攻。
加快速度!方以智焦急道,保定若失,晋国危矣!
可是士兵们已经连续行军三天三夜,很多人都走不动了...
告诉他们,王爷还在保定,与将士们生死与共!方以智厉声道,谁若敢掉队,军法从事!
大军加速前进,扬起漫天尘土。
与此同时,保定城北三十里。
一支蒙古骑兵正在观望。
为首的,正是科尔沁部首领图鲁格。
大汗,多尔衮派人来了,说只要我们出兵,就分给我们晋国一半土地。一名部将说。
晋国一半土地?图鲁格冷笑,多尔衮的话,能信吗?
那我们...
图鲁格眯起眼睛,等他们打得两败俱伤,我们再出手。到时候,谁赢帮谁,渔翁得利。
大汗英明!
图鲁格远眺保定城,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无论晋国还是大清,在他眼里,都只是草原上的猎物。
而他,要做的,就是等待最佳时机,一口吞下最肥美的那一块。
保定城,府衙。
卢象升站在高台上,俯瞰全城。
到处都是战斗,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鲜血。
王爷,西城墙失守了!一名传令兵冲过来,清军已经杀入城内!
东城墙也岌岌可危!
南城墙伤亡惨重,请求支援!
一个个坏消息接踵而至,但卢象升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慌乱。
传令各部,死守阵地。他平静地说,援军已经在路上了,只要再撑半天,就是胜利!
可是王爷,我们还有预备队吗?
卢象升转身,还有本王的亲兵队,一千人。让他们全部上城墙,与清军决一死战!
王爷,这是最后的预备队了,若用光了...
那就没有了。卢象升冷冷道,但若不用,保定立刻就会陷落。去吧,执行命令!
卢象升抽出长剑,看着刀刃上反射的阳光,低声自语:
方大人,你可要快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