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武元年八月初五，护国府西郊，工坊区。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铁匠铺的炉火已经烧了起来。徐尔觉站在一座新建的砖石车间外，看着工匠们将最后一根铜管焊接到位。
徐主管，压力表装好了。工匠张铁锤放下焊枪，擦了擦额头的汗。
再检查一遍接口，不能有半点松动。徐尔觉说着，亲自上前查看每一个焊点。
这座车间是专门为蒸汽机试验建造的。八个月前，卢象升给了他一个任务：造出能实际使用的蒸汽机。徐尔觉带着二十几个工匠，参考着从记忆中复原的图纸，经历了无数次失败。
李小宝，煤炭准备好了吗？徐尔觉转头问道。
八岁的李小宝正蹲在煤堆旁，用小手挑选着煤块：准备好了，都是最好的无烟煤，火力足。
车间正中央，一台庞大的机器占据了大半空间。这就是他们制造的第一台蒸汽机——一个高约两米的铁质圆筒，下方是砖砌的炉膛，圆筒顶部连接着复杂的管道和阀门，侧面装着一个巨大的飞轮。
水箱注满水，炉膛点火。徐尔觉下令。
工匠们立即行动起来。两个人提着木桶往水箱里倒水，另外几个人在炉膛里堆好煤炭，点燃引火柴。
徐主管，殿下派人来说，今天午时会带百官过来观看。助手跑进来说。
徐尔觉点点头：告诉殿下，我们准备好了。
火苗逐渐旺盛起来，炉膛里发出呼呼的声响。水箱里的水开始加热，铜管上凝结出水珠。
压力表读数多少？徐尔觉问。
零点二，还在上升。
继续加煤，保持火力稳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车间里越来越热，工匠们的衣服都湿透了。蒸汽机发出低沉的轰鸣声，铁皮在高温下微微变形，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压力表到零点五了！张铁锤大喊。
稳住，再等等。徐尔觉紧紧盯着压力表的指针。
指针缓慢但坚定地向上爬升：零点六、零点七、零点八……
零点九！
准备开阀！徐尔觉抓住控制杆。
就在这时，车间外传来马蹄声。卢象升带着诸葛青云、孙承宗、黄道周、方以智等一众文武大臣到了。
徐主管，可以开始了吗？卢象升快步走进车间。
殿下，压力已经达到，随时可以启动。徐尔觉抱拳道。
那就开始吧。
徐尔觉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动控制杆。
咝——
高压蒸汽喷射出来，推动活塞在气缸内运动。活塞带动连杆，连杆带动曲轴，曲轴带动飞轮。
飞轮开始转动。
起初很慢，但随着蒸汽压力增大，飞轮越转越快。轰隆隆的声音震动着整个车间，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成了！成了！李小宝跳了起来。
工匠们欢呼起来。有人拥抱，有人流泪，有人跪在地上磕头。八个月的辛苦，无数次失败，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回报。
黄道周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不停旋转的飞轮，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这……这是何物？竟能自己转动？他结结巴巴地问。
蒸汽机。卢象升说，用蒸汽的力量推动机器运转。
神乎其技！孙承宗走上前，仔细观察着蒸汽机的结构，老夫戎马一生，从未见过如此奇物。
方以智已经拿出纸笔，飞快地记录着：水受热成汽，汽有压力，压力推活塞，活塞动则轮转……妙哉！
诸葛青云问道：徐主管，这机器能做什么？
请诸位看。徐尔觉示意工匠打开旁边的木板。
木板后面是一个深井，井里装着一台水泵。蒸汽机的飞轮通过皮带连接到水泵上。
随着飞轮转动，水泵开始工作。哗啦啦的水声响起，井水被抽了上来，从管道里源源不断地流出。
可以抽水！黄道周惊叹。
不仅能抽水。徐尔觉说着，让工匠拆下水泵，换上一台织布机。
飞轮转动，织布机开始运作。梭子在经线间飞快穿梭，布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织出来。
这……这比人工快了十倍不止！方以智激动地说。
还能做更多。徐尔觉说，可以驱动锯木机、磨面机、锻锤……只要有蒸汽机，一个人就能干十个人的活。
卢象升走到蒸汽机旁，伸手触摸那滚烫的铁皮。这就是工业革命的开始，是改变世界的力量。
诸位，这台蒸汽机只是开始。他转身对众臣说，今天在座的各位，都见证了历史。从今天起，晋国进入了一个新时代。
徐主管，说说蒸汽机的应用前景。
徐尔觉展开一张图纸，首先是矿山。煤矿和铁矿越挖越深，地下水是最大的问题。有了蒸汽机，可以把水抽上来，矿工就能挖得更深，产量能翻倍。
其次是纺织。一台蒸汽织布机，相当于十台人工织机。我们可以建立蒸汽动力的纺织厂，布匹产量能增加十倍。
再次是交通。徐尔觉指着图纸上的一个设计，这是我和李小宝设想的蒸汽车，用蒸汽机驱动车轮，可以在路上行驶。如果铺设铁轨，就能拉动更多货物。
蒸汽车？诸葛青云问，不用马拉，自己能跑？
对。理论上可行，但还需要时间研究。
卢象升拍板，徐主管，给你三个任务。第一，立即制造五台蒸汽机，安装到煤矿和铁矿。第二，设计蒸汽纺织机，建设第一座蒸汽动力纺织厂。第三，继续研究蒸汽车，这是长远目标。
钱守道。
臣在。
拨款十万两，专门用于蒸汽机研发和制造。这笔钱不能省。
李天工。
臣在。
工部配合徐主管，组织工匠，大规模生产蒸汽机零件。要建立标准，让零件可以互换，方便维修和升级。
臣明白！
另外，卢象升说，技术学院增设动力工程系，专门培养蒸汽机方面的人才。徐尔觉和李小宝担任教师。
徐尔觉一愣：殿下，我还要负责研发……
研发和教学不冲突。卢象升说，你边研究边教学，培养出更多人才，晋国的技术才能发展得更快。
臣遵命。
众人又在车间里待了一个时辰，详细询问了蒸汽机的原理和制造工艺。黄道周甚至要求徐尔觉把每一个零件都解释一遍，他全部记录在册，准备回去好好研究。
八月初七，技术学院。
从今天起，我们学院新增动力工程系。院长宋应星站在讲台上宣布，第一批招收五十名学生，学习蒸汽机原理、制造和操作。
台下的学生们议论纷纷。
蒸汽机是什么东西？
听说是能自己动的机器，不用人力畜力。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我舅舅在工坊干活，亲眼看见的。
那我要报名！
报名的学生挤满了教务处。原本只招五十人，结果来了两百多人报名。
都想学？宋应星看着黑压压的人群。
院长，能不能多招一些？学生们恳求道。
宋应星想了想：这样吧，我去请示殿下。如果殿下同意，就招一百人。但是，课程会很难，要学数学、物理、机械制图，还要亲自动手制造零件。能坚持下来的，才是真正的人才。
我们不怕苦！
好！那就一百人！
八月十日，动力工程系正式开课。
徐尔觉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一百双渴望知识的眼睛。
诸位，欢迎来到动力工程系。他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圆筒，这就是蒸汽机的核心——锅炉。水在里面加热，变成蒸汽……
他边讲边画，把蒸汽机的原理一点点解释清楚。学生们听得入迷，不时有人举手提问。
徐老师，为什么蒸汽有压力？
因为水变成蒸汽，体积膨胀了一千多倍。在密闭空间里，这种膨胀就产生了压力。
那压力太大会不会爆炸？
会！所以必须有安全阀和压力表，时刻监控压力。这也是你们必须学习的重要内容——安全操作。
讲完理论，徐尔觉带着学生们去车间参观实物。
这是气缸，这是活塞，这是连杆，这是曲轴，这是飞轮……他一一介绍，让学生们触摸每一个部件。
李小宝也在旁边帮忙讲解。别看他才八岁，但对蒸汽机的理解比大多数成年人都深刻。
这个阀门必须用黄铜制造，他指着一个零件说，铁的容易生锈，会卡住。黄铜耐腐蚀，还耐高温。
学生们看着这个小孩子，既佩服又好奇。
李老师，你才八岁，怎么懂这么多？有学生问。
我就是喜欢琢磨这些。李小宝认真地说，你们只要用心学，也能懂的。
八月中旬，第一批蒸汽机开始安装。
太原城北的煤矿，工人们正在往井下运送蒸汽机的部件。
小心！别磕着碰着！工头大喊。
矿主王老板站在井口，满脸期待。他的煤矿挖到五十丈深，地下水越来越多，每天要雇几十个人不停地用桶往上提水，成本高昂。听说蒸汽机能自动抽水，他立即申请安装。
王老板，准备好了。徐尔觉的徒弟张学礼说。
那就开始吧！
蒸汽机在井下组装完成，炉膛点火。半个时辰后，轰隆隆的声音从井下传来，水开始从管道里涌出。
出水了！出水了！工人们欢呼。
王老板算了一笔账：蒸汽机一天抽的水，相当于五十个工人不停地干。这些工人每人每天二十文工钱，一天就是一千文，一个月就是三十两银子。而蒸汽机只需要两个工人操作，每天消耗的煤炭不到一百斤，成本只有五十文。
一个月省下二十八两！一年省下三百多两！
值！太值了！王老板乐得合不拢嘴。
煤矿的产量也开始飙升。原本每月产煤一千吨，现在能产两千吨。多出来的煤炭销往各地，利润翻倍。
类似的场景在晋国各地上演。铁矿、铜矿、银矿，凡是有地下水问题的矿山，都在排队等待安装蒸汽机。
八月二十日，第一座蒸汽动力纺织厂在太原城外建成。
厂房里安装了五台蒸汽织布机，每台机器有十个织位，一共五十个织位。以前五十个织位需要五十个熟练工，现在只需要十个工人——五个负责操作机器，五个负责运送原料和成品。
开机！厂长一声令下。
蒸汽机轰鸣起来，五十台织布机同时运转。梭子飞舞，布匹如流水般产出。
负责监督的方以智拿着怀表计时。
一刻钟，产出布匹十五匹。他记录在册，相当于人工一天的产量。
一天十二个时辰，他快速计算，能产出七百二十匹布！
以前太原所有织户加起来，一天产布不过两百匹。现在一个工厂就能产七百二十匹！
殿下，方以智连夜写了一份报告，按照这个速度，三个月后，晋国的布匹产量将超过需求。我们可以大量出口，赚取外汇！
卢象升看完报告，立即批示：建！再建十座蒸汽纺织厂！布匹是刚需，不愁卖不出去！
八月底，户部的账房里。
钱守道看着这个月的账目，眼睛越睁越大。
八月份总收入：十二万两！他喃喃自语，比七月份多了三万两！
他仔细查看收入明细：
煤炭销售：三万两（蒸汽机提高产量，销量大增） 铁器销售：两万五千两（铁矿产量增加，铁器产量跟着增加） 布匹销售：一万八千两（蒸汽纺织厂投产，产量激增） 农产品：一万两 税收：两万两 其他：一万七千两
殿下，好消息！他拿着账本去找卢象升。
八月份收入十二万两！比预期多了两万两！主要是蒸汽机带动了产业发展。钱守道兴奋地说，煤炭、铁器、布匹，这三项的收入都大幅增长。
支出呢？
总支出九万两。其中军费四万，工程建设两万，教育一万，研发一万，行政开支一万，救济和其他一万。
结余三万两。卢象升算了一下，不错。这三万两存入银行，作为储备金。
钱守道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殿下，蒸汽机的推广速度超出预期。现在有二十多家矿主在排队等待安装，还有十几家商人想投资建纺织厂。但是……
但是什么？
制造蒸汽机的工匠不够，零件生产跟不上。钱守道说，徐主管说，以目前的产能，一个月最多只能造三台蒸汽机。
卢象升沉思片刻：告诉李天工，扩建铸造厂，招募更多工匠。蒸汽机是我们的核心竞争力，必须加快生产。
臣明白！
还有，卢象升说，蒸汽机的技术必须严格保密。所有参与制造的工匠，都要签保密协议，泄密者严惩。
臣已经安排了，工匠们都住在工坊区，外人不得进入。
很好。
九月初，技术学院。
第一批动力工程系的学生已经学习了一个月。他们不仅学会了理论知识，还亲手制造了蒸汽机的零件。
今天，徐尔觉宣布，你们要完成毕业考核——组装一台小型蒸汽机。
学生们分成十组，每组十人，领到了全套零件和工具。
开始！
车间里顿时热闹起来。学生们七手八脚地组装着，有人负责气缸，有人负责管道，有人负责阀门。
这个螺丝拧反了！
压力表装错位置了！
快，水箱漏水，找胶皮垫！
徐尔觉和李小宝在旁边巡视，指出错误，但不直接动手帮忙。
三个时辰后，第一组完成了组装。
徐老师，我们好了！组长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叫赵铁生。
徐尔觉仔细检查了一遍：点火，试机。
炉膛升温，水开始沸腾，压力表指针上升。赵铁生紧张地握着控制杆。
开阀！
咝——轰隆隆——
蒸汽机运转起来！飞轮旋转，活塞往复运动，一切正常！
成功了！赵铁生和组员们拥抱在一起。
接下来，第二组、第三组、第四组……陆续完成。到傍晚时，十台小型蒸汽机全部运转起来。车间里蒸汽弥漫，机器轰鸣，像是一场工业革命的交响乐。
很好！徐尔觉大声说，你们都通过考核了！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晋国的蒸汽机工程师！
万岁！学生们欢呼起来。
宋应星走进车间，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孔，看着这些轰鸣的机器，他知道，晋国的未来，就掌握在这些人手中。
诸位，他说，明天开始，你们将被分配到各地的矿山、工厂，负责蒸汽机的安装和维护。这是艰巨的任务，也是光荣的使命。晋国的发展，需要你们！
保证完成任务！学生们齐声回答。
九月十日，护国府。
卢象升召集核心大臣，总结蒸汽机推广的情况。
目前已经制造了八台蒸汽机，李天工汇报，五台用于矿山抽水，三台用于纺织厂动力。煤炭产量增加了八成，布匹产量增加了三倍。
工匠培养情况如何？
技术学院第一批培养了一百名蒸汽机工程师，第二批两百人正在学习。铸造厂扩建了一倍，工匠从五十人增加到一百二十人。预计下个月开始，每月可以生产五台蒸汽机。
经济效益呢？卢象升问钱守道。
蒸汽机带来的直接和间接收益，每月超过两万两。钱守道说，而且这只是开始，随着蒸汽机数量增加，收益会越来越高。保守估计，年底前，每月收益能达到五万两。
很好。卢象升满意地点头，蒸汽机是我们的核心技术，必须继续加大投入。徐尔觉，你继续研发蒸汽车，我要在两年内看到成果。
还有一件事，卢象升说，蒸汽机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清军、李自成，甚至南明，都知道我们有这个技术。他们肯定会想办法窃取。傅青主，加强保密工作。
臣已经安排了，工坊区有重兵把守，核心技术人员都有专人保护。傅青主说。
不够。卢象升说，再增加一倍的守卫。另外，散布一些假消息，让他们以为蒸汽机很难制造，需要很多我们没有的材料。
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