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十二月初六，清晨。
护国府东城门外，已经排起了长队。
都站好了！一个个来！负责登记的办事员扯着嗓子喊，报上姓名、年龄、籍贯、特长！
队伍最前面，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虎背熊腰，面容坚毅。他抱拳道：在下赵云飞，二十二岁，太原府人，曾任明军百户。
办事员抬头打量他：百户？怎么来应募了？
赵云飞眼中闪过一丝愤懑：不瞒您说，我在军中因顶撞上官，被革了职。那上官贪墨军饷，克扣士兵口粮，我看不过眼说了几句，结果……他苦笑一声，算了，不提也罢。听闻护国府公正廉明，招贤纳士，特来投奔。
办事员记录下来：特长是什么？
骑射、刀法，排兵布阵也略通一二。赵云飞自信地说，若护国府给我五百人，我能打败上千敌军。
好大的口气。办事员笑了，行，登记完了。往里走，到校场等候考核。
赵云飞道谢后大步离去。
第二个上前的是个粗壮汉子，一脸络腮胡，看着就凶神恶煞。
俺叫孙烈，二十五，没啥籍贯，以前在山里占山为王。他瓮声瓮气地说，听说护国府是好地方，俺带着一百多个兄弟来投奔。
办事员一愣：占山为王？你是山贼？
以前是。孙烈挠挠头，憨笑道，但俺们不抢穷人，只劫那些为富不仁的大户。这次听说护国府招贤，俺们商量了，与其在山里过穷日子，不如来这里干一番事业。
办事员犹豫片刻，还是记了下来：特长呢？
力气大。孙烈拍拍胸膛，三百斤的石头，俺能举过头顶。打仗俺也不怕，就是……他有些不好意思，就是不识字，也不懂啥战术。但俺能学！
行，登记了。去校场等着。
到了午时，应募者已经超过五十人。
有原明朝的低级军官，有落魄的绿林好汉，有想当兵吃饭的农家子弟，也有前来碰运气的秀才举人。
人群中，一个清瘦的中年书生格外引人注目。他戴着一副眼镜，书生气十足，却又不显迂腐，眼神中透着理性与睿智。
在下方以智，三十一岁，江南桐城人。他的声音不高，却很有穿透力。
方以智？办事员一怔，可是崇祯九年的进士方以智？
正是在下。方以智微微颔首。
办事员肃然起敬。崇祯九年进士，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功名。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来护国府应募？
敢问方先生，您已是朝廷命官，为何……
方以智叹了口气：朝廷腐败，官场黑暗，我虽有报国之心，却无施展之地。辞官后游历天下，听闻护国府革新政治，兴办教育，发展工业，实乃难得的清明之地。故不远千里，前来投奔。
那您的特长是……
天文、历法、数学、物理，略有涉猎。方以智谦逊地说，治国理政之道，也有些粗浅见解。
办事员激动得手都在发抖。这可是个大才啊！他赶紧登记：方先生，您的情况特殊，请直接去政务厅，会有人安排您见护国公。
方以智拱手：多谢。
同一天，另一个引人注目的应募者出现了。
他国字脸，浓眉大眼，身材挺拔，正气凛然。虽然衣着朴素，却掩不住那股儒者的风骨。
顾炎武，二十九岁，江南昆山人。他的声音洪亮有力。
办事员再次一惊：可是写《日知录》的顾炎武顾先生？
正是。顾炎武点头，在下虽未中进士，但这些年游历各地，考察民情，也算读了些书，做了些学问。听闻护国府求贤若渴，特来效力。
您来得正好！办事员兴奋地说，护国公最敬重有学问的人。请您也去政务厅，我这就派人引路。
顾炎武拱手称谢。
十二月初八，应募的第二天，人数激增到八十人。
其中有个年轻人引起了李铁匠的注意。
你说你叫徐尔觉？李铁匠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二十六岁的青年，徐光启的孙子？
徐尔觉点头：家祖已故，在下自幼随祖父学习西学，对算学、机械颇有心得。听闻护国府有蒸汽机，特来一观。
蒸汽机？李铁匠眼睛一亮，你懂蒸汽机？
略知一二。徐尔觉谦虚地说，家祖生前曾讲过西洋的机械原理，在下虽未见过实物，但理论上应该有所了解。
李铁匠大喜：走走走，跟我去工坊，我让你看看真正的蒸汽机！
两人一路来到工坊。当徐尔觉看到那台正在运转的蒸汽机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这真的是蒸汽机？他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用蒸汽推动活塞，带动飞轮，进而产生动力……这简直是，简直是……
他突然跪下，热泪盈眶：家祖在世时，曾说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未能看到机械造福天下。今日在下见到蒸汽机，便如同家祖在世。护国府，实乃神圣之地！
李铁匠连忙扶起他：哎呀，快起来快起来。你既然懂机械，那就太好了。我这蒸汽机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改进，你要是能帮上忙……
在下愿意！徐尔觉擦去眼泪，只要能让机械造福百姓，在下愿献上全部所学！
十二月初十，应募的第四天，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一个身着男装的清秀通过了初试，来到复试现场。
你叫陈秀？十八岁？主考官看着面前这个瘦弱的年轻人，你应募的是什么职位？
医者。陈秀低着头，声音有些沙哑，在下自幼学医，救过不少人。
那好，我问你几个问题。主考官翻开医书，伤寒论治，应如何用药？
对答如流，从病理到药方，从针灸到推拿，无不精通。主考官越问越惊，这哪里是十八岁的毛头小子？分明是个医术高超的大夫！
不错不错。主考官满意地点头，你通过了。明天来卫生司报到，刘婆子司长会安排你的工作。
多谢大人。陈秀深深一拜，转身离去。
然而走出考场，一阵风吹过，陈秀的帽子被吹落。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开，露出清秀的面容。
你……你是女子？站岗的士兵瞪大了眼睛。
陈秀慌忙捡起帽子，想要逃走，却被士兵拦住。
等等！女子不能冒充男子应募！士兵喊道，来人，把她带到政务厅！
消息很快传开，整个护国府都轰动了。
政务厅内，卢象升、诸葛青云、王婉清都来了。
陈秀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吭声。
你叫什么名字？卢象升的声音很平静。
陈秀英。她小声说。
为什么要女扮男装来应募？
陈秀英抬起头，眼中含着泪：在下自幼学医，医术不输男子。但因是女儿身，无人肯信我，更无人肯让我行医。听闻护国府招贤纳士，在下心想，若能蒙混过关，也许能有机会救治病患，也不枉这一身医术……
说着说着，她泪如雨下：求护国公开恩，在下愿受罚，只求别赶在下走。在下真的只想行医救人……
大厅一片寂静。
王婉清走上前，扶起陈秀英：你起来。
陈秀英惊恐地看着这位护国公夫人。
你没有做错。王婉清认真地说，错的是这个世道。女子为何不能行医？为何不能建功立业？
她转身看向卢象升：夫君，妾身以为，陈秀英医术高超，一心救人，正是护国府需要的人才。虽然她女扮男装有欺瞒之嫌，但情有可原。
卢象升看着跪在地上的陈秀英，又看看王婉清，忽然笑了。
王夫人说得对。他朗声道，陈秀英，本公不但不罚你，还要重用你。
陈秀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今日起，你任女子学堂教习兼医馆医生。卢象升宣布，教导女学生医术，同时在医馆行医。月薪二两银子。
你要向天下证明，女子不比男子差。
陈秀英一声重新跪下，泣不成声：多谢护国公！多谢夫人！在下必定不负所托！
十二月二十日，应募截止。
半个月时间，共有一千二百人前来应募。
政务厅内，诸葛青云向卢象升汇报统计结果：
武将类四百人，其中原明朝低级军官二百人，绿林好汉一百人，农家子弟一百人。
文官类三百人，其中落榜秀才一百五十人，原明朝小吏八十人，账房师爷七十人。
技术类二百人，工匠一百二十人，医生五十人，算学生员三十人。
其余三百人，成分复杂……诸葛青云顿了顿，有二百人纯粹是来混饭吃的，五十人疑似探子，五十人倒是真心投奔。
卢象升点点头：考核进行得如何？
武将考核最为严格。王文义接话，四百人中，通过校场比武的有一百五十人，通过战术测试的只有八十人。
赵云飞最为出色。他赞叹道，此人在校场上以一敌十，打败我军十名精锐。刀法如神，身手敏捷。战术测试也是满分。
孙烈呢？
孙烈力气确实大，三百斤巨石能举过头顶。王文义笑道，但粗鲁了些，战术测试不及格。不过此人憨直，愿意学习，倒是可以培养。
诸葛青云继续道：文官考核，三百人中九十人通过。方以智、顾炎武二位先生，笔试满分，面试时与护国公纵论天下，实乃大才。
技术人才考核，二百人中八十人通过。徐尔觉最为出色，他看了蒸汽机后，当场提出三处改进意见，经李铁匠验证，效率确实能提升两成。
卢象升满意地点头：很好。那些探子抓了吗？
抓了十五个。傅青主站出来，朝廷派来十人，清军三人，李自成两人。都已关押，听候护国公发落。
朝廷的探子，放回去。卢象升淡淡道，让崇祯知道，护国府招贤纳士，光明正大。清军和李自成的探子，关着，或许将来有用。
遵命。
那么，卢象升站起身，明日摆英雄宴，宴请所有录用的人才。让他们知道，护国府重视人才，不负天下英才！
十二月二十一日，护国府大广场。
一场盛大的宴会正在举行。
两百五十名新录用的人才济济一堂，分坐数十桌。赵云飞、孙烈、方以智、顾炎武、徐尔觉、陈秀英等人都在其中。
卢象升立于高台之上，环视众人，朗声道：
诸位远道而来，是信任护国府。护国府绝不辜负诸位的信任！
从今日起，你我都是护国府的一份子。不分先来后到，只论功劳高低。有功者，重赏；有过者，必罚。
护国府的目标，是让百姓安居乐业，让天下太平。这个目标，需要诸位共同努力。
诸位愿不愿意，与本公一起，干一番大事业？
愿意！赵云飞第一个站起来，高声道，末将愿为护国公效死！
愿为护国公效死！众人齐声高呼，声震长空。
卢象升举起酒杯：好！那我们今日饮此杯，从此便是生死与共的袍泽！来，诸位，满饮此杯！
满饮此杯！
数百人齐齐举杯，一饮而尽。
宴会一直持续到深夜。期间，卢象升逐桌敬酒，与每一个人才交谈，了解他们的志向和能力。
赵云飞对他说：护国公，给末将一支军队，末将必为您开疆拓土！
孙烈憨厚地笑：俺就是个粗人，但俺能学。俺会好好学，不给护国公丢脸。
方以智正色道：护国公，在下观府中政务，深感佩服。若有用得上在下之处，在下必竭尽全力。
顾炎武慷慨激昂：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护国府若能澄清天下，在下虽死无憾！
徐尔觉眼中闪着光：护国公，给在下十年时间，在下一定让蒸汽机遍布天下，造福百姓！
陈秀英轻声道：夫人，护国公，秀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今日的恩情。
卢象升一一回应，心中充满了豪情。
有这些人才在，护国府何愁不兴？
消息传到各地，引起轩然大波。
太原，清军大营。
什么？护国府招了一千多人？还录用了两百多？博木博果尔勃然大怒，这卢象升是在招兵买马，准备反攻太原！
将军，据探子回报，护国府这次招的不只是士兵，还有很多谋士、技术人才。副将说，尤其是那个方以智，崇祯九年进士；顾炎武，江南名士。这两人都是饱学之士。
博木博果尔脸色更加难看：大才归附，说明护国府势力在壮大。不行，必须尽快上报盛京，请求援军。
开封，大顺军大营。
李自成听完汇报，沉默良久。
闯王，这护国府不简单啊。牛金星说，能吸引方以智、顾炎武这样的大才，说明卢象升确有过人之处。
李自成冷笑，区区护国府，能成什么气候？等我打下西安，建立大顺，看他卢象升服不服。
闯王英明。牛金星拱手，不过属下以为，护国府虽小，但不可轻视。不如也发布招贤令，与他们争夺人才？
可以。李自成点头，传令下去，大顺军也招贤纳士！
北京，紫禁城。
崇祯看完奏报，气得把奏折摔在地上。
卢象升这是要反！招兵买马，网罗人才，他想干什么？
陛下息怒。一位大臣小心翼翼地说，护国府偏居一隅，不足为虑。当务之急是李自成……
住口！崇祯咆哮，你们就知道李自成李自成！卢象升一样可恨！都是乱臣贼子！
大臣们面面相觑，不敢再言。
夜深了，宴会散去。
卢象升立在高台上，望着满天星辰。
王婉清走到他身边：今日之宴，必定名传天下。
这只是开始。卢象升说，有了这些人才，护国府才真正有了争霸天下的底气。接下来，就看他们能否发挥所长了。
你打算如何安排他们？
赵云飞提拔为第一师副师长，孙烈送去军官学校深造。方以智任政务部参议，辅佐青云。顾炎武任民政部参议，辅佐胡志远。徐尔觉任工务部技术主管，协助李铁匠。陈秀英……他看向王婉清，就由你负责，办好女子学堂。
王婉清点头：妾身明白。
明年开春，我们要打一场大仗。卢象升望向北方，目标，太原。
有了这些人才，我们就有把握了。
远处，赵云飞站在营房外，同样望着北方。
他的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眼中满是战意。
太原，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