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四年十二月十六日，护国府议事厅。
我决定了，开办军官学校。
卢象升的话音刚落，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王文义愣了愣：护国公，现在？府库才有点起色，您又要花钱？
必须花。卢象升站起身，走到墙边那副太行山地图前，太原一战，咱们损失三千四百人。为什么输？因为将领不懂现代战术。我不能每场仗都亲自指挥，必须培养一批懂打仗的军官。
诸葛青云推了推眼镜：护国公说的是。但……军官学校是什么？
教军官怎么打仗的学堂。卢象升转过身，我要教他们现代战术、地形学、情报分析、后勤管理。让他们知道，打仗不是光靠勇气，要靠脑子。
王文义脸一红。他写的那份万字检讨，就是在反思自己当初没用脑子。
护国公，钱守道拿着账本，需要多少钱？
五千两。卢象升早算好了，东郊那个废弃的寺庙，改建成校舍。十天够了。
钱守道犹豫了一下，咬咬牙：行，府库现在有两万两，挤得出来。
招多少人？程文炳问。
一百人。卢象升在纸上写下数字，军中精英五十人，学堂优秀学生三十人，各村推荐二十人。条件是：十八到三十岁，识字，身体好，忠诚可靠。
学多久？
六个月。前三个月理论，后三个月实战演练。卢象升顿了顿，毕业后授予军官证书，优先提拔。
王文义眼睛一亮：好！这样一来，咱们就有自己培养的军官了。
我还要建立参谋制度。卢象升又抛出一个新词，每个千户以上将领，配一名参谋。参谋不直接指挥，但有建议权和质疑权。
这话让王文义浑身一震。他想起太原城下，自己拒绝听劝的场景。
护国公……王文义声音有些哽咽，我明白了。您这是防止再出现我这样的蠢货。
不是防你，是防所有人。卢象升走到王文义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包括我自己。人都会犯错，但制度可以减少犯错的机会。
十二月十八日，东郊废寺。
李铁匠带着三十个工匠，热火朝天地改建校舍。
把这些破佛像都搬走！李铁匠指挥着，大殿改成教室，侧殿改成宿舍，后院搭个练兵场。
李小宝跟在旁边，拿着小本子记录：李叔，护国公说要做黑板。
黑板是啥？
就是用木板刷成黑色，可以用白粉笔写字。李小宝比划着，护国公画了图，我带来了。
李铁匠接过图纸，琢磨了一会儿：成，这简单。找块平整的木板，刷上黑漆就行。
十天后，军官学校的校舍改建完成。大殿里整整齐齐摆着五十张桌椅，前面立着一块巨大的黑板。侧殿改成了宿舍，能住一百二十人。后院的练兵场平整开阔，还竖了几个靶子。
五千两，花得值。卢象升视察完，很满意。
招生的消息一传出，整个护国府都沸腾了。
军营里，程文炳召集各部将领：护国公要招一百个学员，军中名额五十个。各部推荐优秀士兵，条件你们都知道了。
李大壮正在擦拭燧发枪，听到这话，心里一动。他今年二十二岁,识字不多,但在新兵训练中表现出色,带兵的百户说他有当军官的潜质。
李大壮！百户叫他，你去报名。
李大壮愣了，我一个庄稼汉，能当军官？
护国公说了，只要肯学，庄稼汉也能当将军。百户拍了拍他，去吧，别丢咱们营的脸。
学堂里，十六岁的张文轩正在读《孙子兵法》。他是学堂里最优秀的学生之一，听说军官学校招生，立刻报了名。
各村也行动起来。青石村村长老张头推荐了自己的侄孙，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读过两年私塾，身体壮实。
十二月二十五日，报名截止。两百人报名，要择优录取一百人。
考核分三关：笔试、体能、面试。
笔试考的是基础文化，能认字、会算术就行。体能测试跑步、负重、射箭。面试则由卢象升亲自把关，看应试者的反应能力和忠诚度。
三天后，一百名学员名单公布。
李大壮榜上有名，编号第四十七。他回到营房，激动得一夜没睡。父母被冻死的事还历历在目，但护国公给了他机会。他要好好学，将来保护更多人。
十二月二十八日，开学典礼。
寒风凛冽，但一百名学员整整齐齐站在练兵场上，个个精神抖擞。
卢象升穿着护国公的官服，站在高台上，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的面孔。
诸位，他的声音不大，但清晰有力，欢迎来到护国府军官学校。我知道，你们中有老兵，有学生，有村里推荐来的年轻人。但从今天起，你们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军官候选人。
下面鸦雀无声。
我为什么要办这个学校？因为我看到了太原战役的惨败。三千四百条人命，换来一个教训：军队强不强，关键看军官。卢象升顿了顿，我希望你们成为既能指挥打仗，又懂管理后勤的现代军官。
现代军官？有人小声嘀咕。
没错，现代军官。卢象升提高了音量，你们要学的不仅是怎么杀敌，还要学怎么保存自己的士兵，怎么用最小的代价赢得胜利。我要教你们战术、地形、后勤、情报。打仗，靠的不是蛮力，是智慧。
李大壮听得热血沸腾。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打仗还有这么多学问。
学制六个月，卢象升继续说，前三个月理论学习，后三个月实战演练。考核合格，颁发军官证书，优先提拔。我的要求只有一条：用心学。
一百人齐声高喊。
声音在冬日的寒风中回荡，惊起了远处树林里的一群乌鸦。
典礼结束后，卢象升宣布了教官名单：
他本人教现代战术和战略思想。
王文义教太原战役教训和实战经验。
诸葛青云教谋略和情报分析。
程文炳教队列训练和纪律。
钱守道教后勤管理和军需计算。
李铁匠教武器性能和维护保养。
这个阵容让学员们肃然起敬。护国公竟然亲自授课！
另外，卢象升指了指站在一旁的两个小身影，这两位是特批旁听生。李小宝，八岁，学习地图学和算术。翠儿，十四岁，学习战地医疗和后勤管理。
众人一阵惊讶。八岁的孩子也来学打仗？十四岁的姑娘学什么战地医疗？
但很快他们就不敢小看了。李小宝是护国府人尽皆知的小天才，翠儿更是护国府最年轻的官员，卫生司副司长。
第一课，王文义主讲。
课题：太原战役复盘。
一百名学员坐在大殿里，王文义站在黑板前，神情凝重。
太原一战，我犯了七个错误。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七个字：轻、聋、瞎、笨、乱、穷、生。
学员们面面相觑。
第一，轻敌。王文义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以为两万人打清军两万，稳赢。结果清军设伏，我中计了。
第二，不听劝。护国公和诸葛先生都劝我小心，我不听。
第三，情报不足。我不知道清军的具体兵力部署，就贸然进攻。
第四，战术单一。我只会正面强攻，不懂迂回包抄。
第五，配合不畅。前锋、中军、后军各自为战，没有协同。
第六，后勤不够。粮草只带了五天的,结果打了七天。
第七，新兵太多。我带的两万人,一半是新兵,没经过实战。
说到这里，王文义转过身，眼眶有些发红：这七个错误，让三千四百个兄弟死了。我每天晚上都梦到他们，问我为什么那么蠢。
大殿里静得落针可闻。
李大壮想起那些在太原战役中牺牲的老兵，眼睛也红了。
所以，王文义深吸一口气，我今天站在这里，就是要用我的失败教训告诉你们：打仗不能靠运气，不能靠勇气，要靠脑子。
他指着黑板上的七个字：每一个字，都是血的教训。我希望你们记住，将来带兵，千万别犯我的错误。
一个学员举手：王将军，如果是您现在指挥，您会怎么打？
王文义沉思片刻：首先，我会派出斥候，摸清敌情。其次，我会听护国公的建议，稳扎稳打。第三，我会准备充足的粮草。第四，我会制定多个预案，而不是只会硬碰硬。
那如果还是中了埋伏呢？另一个学员问。
那就立刻撤退，保存实力。王文义毫不犹豫，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不知己，每战必殆。我当时就是不知彼又不知己。
这堂课，从早上讲到中午。王文义把太原战役的每个细节都剖析了一遍,学员们听得入神。
下课后，李大壮走到王文义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将军，谢谢您的教诲。
王文义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学，将来当个好军官。别像我一样犯蠢。
第二天，卢象升的战术课。
他在黑板上画了个圈：这是敌军。又在旁边画了三个小圈：这是我军。
传统打法，正面硬刚。他画了个箭头，但我要教你们的是：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
他把三个小圈集中到一起，指向大圈的一侧：用三倍兵力打敌军一部分,先吃掉一块,再打下一块。
学员们似懂非懂。
卢象升又画了张地图：假设敌军在这里,我军在这里。中间有座山。传统打法是绕过山正面进攻。但我会怎么做？
他画了条虚线，绕到山后：我会派一支部队翻山,从背后偷袭。敌军腹背受敌，必败。
这叫声东击西，叫迂回包抄。卢象升放下粉笔，打仗，不是比谁勇敢,是比谁聪明。
张文轩举手：护国公，如果敌军也会这招怎么办？
好问题。卢象升赞许地点点头，所以要情报。知道敌军会什么,我们才能针对。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建立情报系统。
这堂课，开启了学员们对现代战术的认知。
最让学员们震撼的，是沙盘推演。
卢象升让李铁匠做了个大沙盘，用沙土堆出地形，用小木块代表军队。
这是太行山，这是太原城，这是护国府。卢象升指着沙盘，现在，假设清军从太原来攻,我军如何应对？
他把学员分成两组，一组扮演清军，一组扮演护国军，在沙盘上推演。
这种直观的教学方法，让学员们迅速理解了地形的重要性。他们发现，在山谷里设伏，效果远比平原作战好。在河边布防，可以减少一半兵力。
李大壮第一次明白，原来打仗和种地一样，也要看地形。
沙盘推演很快成了最受欢迎的课程。学员们下课后还会围着沙盘讨论，设想各种战术。
十二月三十日，除夕前一天。
卢象升召集教官们开会，宣布了一个重要决定：建立参谋制度。
从今往后，每个千户以上将领，配一名参谋。他看着王文义，参谋不直接指挥，但有建议权和质疑权。将领做出决策前，必须听参谋意见。
王文义立刻明白了：护国公，这是防止我再犯太原的错误。
不只是你。卢象升摇摇头，任何人都可能判断失误。参谋制度是为了集思广益，减少失误。
诸葛青云若有所思：这其实是建立一种互相制衡的机制。
没错。卢象升点头，我也会给自己配参谋。我也可能犯错。
程文炳问：参谋从哪里来？
就从这一百个学员里选。卢象升看向窗外的校舍，六个月后，表现优秀的,就任命为参谋。
消息传出后，学员们学习更加努力了。当参谋，意味着能直接辅佐将领,这是何等的荣耀！
除夕夜，军官学校的学员们没有放假。
卢象升给他们上了最后一课。
诸位，新年了。我祝你们在新的一年里学有所成。他举起茶杯，但我也要告诉你们,学完之后,你们将走上战场。战场上,敌人不会因为你是新手就手下留情。
他顿了顿：所以，珍惜这六个月。学到的每一个知识，将来都可能救你一命，救你部下的命。
明白！一百人齐声回答。
窗外,鞭炮声此起彼伏。护国府的百姓们在庆祝新年。
李大壮坐在宿舍里，看着窗外的烟花，想起了父母。他在心里默默发誓：一定要学好本事，保护更多人，不让悲剧重演。
校舍里，烛光摇曳。
一百个年轻人，正在书写护国府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