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一日，寅时，护国府还在沉睡中。
值夜的士兵站在城墙上，突然感觉脸上凉凉的。他伸手一摸，是湿的。抬头看，天上飘下白色的东西。
下雪了！他喊道。
雪花纷纷扬扬，从黑暗的天空飘落。刚开始很小，后来越来越大，一片片像鹅毛。
卯时，天亮了。整个护国府都披上了一层白色。屋顶上、树枝上、地面上，到处都是雪。
卢象升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雪景。
初雪。他轻声说。
王婉清走过来，给他披上一件大氅：天冷了。
卢象升转身，冬天来了，要准备过冬了。
他走到桌前，拿起笔，写了几个字：召集会议，商议冬储。
巳时，护国府议事厅。
所有核心官员都到了。诸葛青云、钱守道、王文义、程文炳、胡志远、刘婆子、翠儿、李铁匠，还有几个村长代表。
卢象升站在上首，环视一圈：诸位，今天下雪了。冬天来了。
众人都点头。
往年，太行山的冬天很冷。卢象升说，最冷的时候，能到零下十几度。而且冬天长，从十一月到来年三月，整整五个月。
他顿了顿：这五个月，是最难熬的。咱们必须做好准备。
护国公，需要准备什么？老张头问。
粮食、取暖、衣被、医药。卢象升掰着指头数，缺一样，都会死人。
粮食某们有。钱守道说，秋收十六万石，购粮八万七千石，加起来够用。
取暖呢？
这是最大的问题。钱守道皱眉，往年百姓烧木柴取暖。但今年人口多了，木柴不够。
煤矿能产多少？卢象升问李铁匠。
改进后，一个月五万斤。李铁匠说，五个月，总共二十五万斤。
够吗？
钱守道算了算：护国府一万七千户，若每户每月用五十斤煤，五个月就是八万五千户次，需要四百二十五万斤煤。
也就是说，缺四百万斤。
众人都沉默了。四百万斤煤，这可不是小数目。
木柴能补吗？卢象升问。
可以。李铁匠说，但需要砍很多树。某估计，至少要砍三千棵树。
三千棵？卢象升皱眉，太多了。某们不能乱砍树，会破坏生态。
那怎么办？
卢象升想了想：某有几个办法。
他走到墙边，指着挂着的一张图：第一，建公共取暖房。
众人都看着他。
在各村建取暖房，用煤炭烧火炉。卢象升说，百姓可以来取暖，尤其是老人、孩子。白天在这里待着，晚上回家睡觉。
要建多少？
五十个。卢象升说，每个能容纳一百人。总共能满足五千人的取暖需求。
那其他人呢？
第二个办法，改进火炕。卢象升说，北方有火炕，但效率不高。某设计了改进版的火炕。
他拿出一张图纸，展开给大家看。图纸上画着火炕的剖面图，标注着各个部分的尺寸和结构。
看，火炕下面挖烟道，让热气循环。卢象升指着图纸，一个灶火，可以暖三间房。比普通火炕节省燃料一半。
这个好！老张头眼睛一亮，要是每家都改，能省不少柴火。
所以要推广。卢象升说，发动百姓自己改造。府里出技术指导，出一部分木材。
能改多少户？
某估计，能改三千户。卢象升说，这样又能解决一部分取暖问题。
第三个办法，棉衣棉被。卢象升继续说，发动纺织工坊，加班生产棉衣棉被。给老弱病残免费发放，其他人成本价购买。
能生产多少？
刘氏。卢象升看向刘氏。
刘氏站起来：护国公，某家工坊现在有一百二十个女工。若是加班，一个月能生产棉衣一千件，棉被两千床。五个月，就是五千件棉衣，一万床棉被。
够吗？
钱守道算了算：老弱病残约两万人，每人一件棉衣，需要两万件。缺一万五千件。
那就分批发放。卢象升说，最需要的先发，其他人等下一批。
第四个办法，热食供应。卢象升说，天冷了，吃热饭很重要。在各村设热食供应点，每天中午供应热粥，免费。让百姓至少能喝上热乎的。
老张头点头：这个好。某们村很多独居老人，自己做饭不方便，有个供应点就好多了。
就这么定。卢象升说，四个办法并行。但还有个问题，木材。
建取暖房、改火炕，都需要木材。钱守道说，某算了算，至少需要一百万斤木材。
府库有多少？
三十万斤。
那就缺七十万斤。卢象升说，必须去山里采伐。
要砍多少棵树？
按照每棵树平均三百斤算，需要砍两千三百棵。
这么多？诸葛青云皱眉，会不会破坏太严重？
所以要选择性采伐。卢象升说，某的原则是：只砍老树、病树、枯树。不砍小树、好树。而且，砍一棵，种十棵。
种树？
卢象升点头，冬天种不了，但开春就种。某们砍了两千三百棵，就要种两万三千棵。
这......李铁匠犹豫，工程量很大。
大也要做。卢象升的语气很坚定，某们不能只取不予。山林是子孙后代的，某们不能毁了它。
某明白了。李铁匠点头。
还要建立护林队。卢象升说，专门保护森林，防止乱砍滥伐。
派多少人？
五十人够了。卢象升说，平时巡山，发现有人偷砍树，立刻制止。
那采伐什么时候开始？胡志远问。
立刻。卢象升说，派一千人进山，带上工具，有计划地采伐。李铁匠，你去指挥。记住，只砍老树、病树、枯树。
预计多久能采完？
一个月。李铁匠说，若是天气好，可能更快。
卢象升点头，尽快采完，运回来。
他又看向刘氏：纺织工坊，从今天起加班。能加多少班？
每天可以延长两个时辰。刘氏说，但女工们会很累。
那就给她们涨工资。卢象升说，从每月五百文涨到七百文。
刘氏一愣：涨这么多？
应该的。卢象升说，她们辛苦，就该多拿钱。而且，若是累病了，工资照发，看病免费。
谢护国公！刘氏眼睛湿润了，某家姐妹们听了，一定会感激的。
不用感激某。卢象升摇头，是她们该得的。
接下来，钱守道拿出一张清单，念给大家听：
过冬物资清单：
必需品：
粮食：二十二万三千石（已有）
煤炭：二十五万斤（五个月）
木柴：一百万斤（补充煤炭不足）
棉衣：五千件
棉被：一万床
食盐：十万斤（五个月）
食油：两万斤
医疗物资：
感冒药：十万剂
冻伤药：五万剂
绷带、草药等
成本：
煤炭：无需购买，自产
木材：采伐和运输，五千两
棉衣棉被：原料和人工，三千两
医疗物资：一千两
取暖房建设：两千两
总计：一万一千两。
钱守道念完，抬起头：护国公，这是某算的最低成本。实际可能更多。
府库现在有多少？
三千两。钱守道说，本月收入一万五千两，但支出一万七千两。还亏两千两。
也就是说，缺八千两。
卢象升沉默了。又是缺钱。这个冬天，处处都要钱。
某去找王家借。他说。
下午，卢象升准备出门。王婉清拦住了他。
你要去找我父亲借钱？她问。
卢象升点头，缺八千两，不借过不了冬。
不用去。王婉清说。
为什么？
我有。王婉清看着他，我有嫁妆，三万两。全部拿出来。
卢象升愣住了：这是你的嫁妆！
我嫁给你，不就是护国府的人了吗？王婉清笑了，护国府的事，就是我的事。
可是......
没有可是。王婉清打断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欠我父亲的太多了，不想再欠。但你想过没有，我是你的妻子。夫妻本是一体，我的钱，就是你的钱。
卢象升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而且。王婉清继续说，我不是白给。你记账就行，以后还我。
一定还。卢象升握住她的手，某发誓，一定还。
我信你。王婉清的眼睛很亮，所以，别去找我父亲了。用我的钱。
卢象升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当晚，王婉清让人从王家搬来三万两银子。那是她的全部嫁妆，装在十个箱子里，搬到了护国府库房。
钱守道看着那十个箱子，对卢象升说：护国公，王夫人是个好妻子。
某知道。卢象升说，某何其有幸。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护国府都在忙碌。
采伐队进山了。一千人，带着斧头、锯子，在山里选择性地砍树。李铁匠亲自带队，指挥着。
这棵，老了，砍。
这棵，病了，砍。
这棵，枯了，砍。
这棵，还小，不砍。
这棵，长得好，不砍。
他一棵一棵地看，一棵一棵地挑。被砍的树，都是该砍的。不该砍的，一棵都不动。
砍下来的树，去掉枝叶，锯成木段，用牛车运下山。
纺织工坊，刘氏带着一百二十个女工，从早忙到晚。纺车嗡嗡作响，织布机咔嗒咔嗒，缝纫针上下穿梭。
一匹又一匹布织出来，一件又一件棉衣做出来，一床又一床棉被缝出来。
女工们的手磨出了泡，但没人喊累。因为工资涨了，从五百文涨到七百文。而且护国公说了，累病了工资照发，看病免费。
有了这个保障，大家都很卖力。
取暖房也在建。五十个取暖房，分布在五十个村。每个都是一样的规格：一间大屋，三十平方米，泥墙草顶，中间放一个大煤炉。
煤炉是李小宝设计的改进版。炉体用铁板制作，保温性好。炉底有风口，空气流通，燃烧充分。炉顶有烟囱，排出废气。效率比传统煤炉高一半。
李铁匠照着设计，打了一千个新煤炉。五十个取暖房每个配一个，剩下的九百五十个，发给最需要的家庭。
改进火炕也在推广。卢象升让工匠们做了几个样板，展示给百姓看。效果很好，一个灶火真的能暖三间房。
百姓们看了，都想改。但改火炕需要工匠，府里的工匠不够。
卢象升想了个办法：培训。让工匠们教会一批百姓，然后这批百姓再去教别人。
会改火炕的，府里给工钱。卢象升说，每改一个，给五十文。
这一下，很多人报名学。十天之内，培训了五百个火炕师傅。他们分散到各村，帮百姓改火炕。
热食供应点也设好了。每个村一个，就在村口。搭个棚子，放几口大锅，每天中午熬粥。粥里加盐、加点油，热乎乎的。
老人、孩子、孤寡，都可以来喝。免费。
十一月二十日，物资基本到位。
钱守道又做了一次盘点，向卢象升汇报：
护国公，物资情况如下：
粮食：二十二万三千石（够用）
煤炭：已储备十万斤，每月再产五万斤（够用）
木柴：已采伐八十万斤，还在继续（很快够用）
棉衣：已生产三千件，发放给老弱病残
棉被：已生产六千床，发放给老弱病残
食盐：已储备十万斤（够用）
食油：已储备两万斤（够用）
医疗物资：已储备完毕（够用）
取暖房：五十个全部建成
改进火炕：已改造两千户，还在继续
新煤炉：已生产一千个，发放完毕
热食供应点：五十个全部设立
钱守道念完，抬起头：护国公，过冬准备，基本完成。
花了多少钱？
一万一千两。钱守道说，全部是王夫人的嫁妆。
卢象升点点头：记在账上。某欠她的，以后要还。
当天下午，青石村的取暖房开放了。
老张头主持开放仪式。他站在取暖房门口，对着聚集的百姓说：诸位，这是护国公给咱们建的取暖房。今天开放，以后每天都开。冬天冷，大家都可以来暖和暖和。
他推开门，让大家进去。
取暖房里，中间放着一个大煤炉，炉子里烧着煤，火苗很旺。屋子里热烘烘的。
四周摆着长凳，能坐五六十人。
好暖和啊！一个老人走进来，搓着手，比家里强多了。
是啊。另一个老人坐下，把手伸到炉子边烤，这炉子真好，热得快。
孩子们也进来了，围着炉子，伸出小手烤火。他们的脸都冻得红红的，进了屋，慢慢暖和过来。
护国公真好。一个妇人说，想得这么周到。
可不是。老张头笑道，护国公说了，冬天冷，不能让大家受冻。
取暖房里，越来越多人进来。老人、孩子、妇女，都来了。有的坐着烤火，有的站着聊天，有的给孩子讲故事。
屋子里充满了温暖和欢笑。
老张头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心里很满足。有护国公，有这样的取暖房，这个冬天不用怕了。
十一月二十一日，卢象升去各村巡视。
他骑着马，一个村一个村地走。看取暖房，看改进的火炕，看热食供应点，看百姓的棉衣棉被。
每到一个村，百姓们都围上来。
护国公，您来了！
护国公，取暖房真好！
护国公，俺家的火炕改了，真暖和！
卢象升笑着和他们聊天，问他们过冬的准备够不够，还有什么困难。
护国公，俺没困难。一个老汉说，就是想谢谢您。
不用谢某。卢象升说，这是某应该做的。
老汉认真地说，要谢。您对咱们好，咱们记着呢。
其他百姓也都点头。
卢象升看着他们，心里暖暖的。这些朴实的百姓，只要你真心对他们好，他们就会记住，会感激，会信任你。
这就是护国府的根基。
只要这个根基在，护国府就不会倒。
巡视到刘氏家，刘氏正在给女工们分钱。
李大姐，七百文。
王二嫂，七百文。
小翠，七百文。
女工们接过钱，脸上都是笑容。七百文，比以前多了两百文，这可不是小数目。
卢象升走进来，女工们都站起来行礼。
护国公。
都坐，别客气。卢象升笑道，某来看看你们。
护国公，俺们都挺好的。刘氏说，工资涨了，大家干劲更足。
会不会太累？
不累。小翠说，她是上次被王婉清从火场救出来的姑娘，俺们年轻，扛得住。
若是累了，就休息。卢象升说，别硬撑。
俺们知道。
卢象升看了看她们的手，都磨出了茧子，有的还有伤口。他心里一酸。
某给你们准备了药膏。他对刘氏说，让她们涂涂，别感染了。
谢护国公。
当天晚上，卢象升回到府衙。王婉清已经准备好了晚饭。
一碗粥，两个窝头，一碟咸菜。很简单，但卢象升吃得很香。
今天巡视怎么样？王婉清问。
很好。卢象升说，百姓们都准备好了。取暖房开了，火炕改了,棉衣发了。这个冬天，应该能过去。
那就好。王婉清笑了。
婉清。卢象升放下碗，某欠你三万两。
我知道。
某一定会还的。
我信你。王婉清看着他，但我更在意的，不是这三万两，而是护国府的八万五千人，能不能平安过冬。
会的。卢象升握住她的手，某保证。
两人相视一笑，不再说话。
窗外，雪又下起来了。但屋里，很温暖。
十一月二十二日，煤矿那边传来消息。
改进后的煤矿,一个月产了五万斤煤，质量很好。而且，没有出任何事故。
李铁匠长长松了口气。他这段时间压力很大，生怕再出事。现在看来，安全措施确实有用。
他写了一份报告，送给卢象升：
护国公，煤矿运行一个月，安全无事。产煤五万斤，符合预期。矿工们反映，新的安全措施虽然降低了速度，但大家都觉得安心。李老六说，这才是正规的矿井。
某建议，明年春天，可以再开一个矿井。按照现在的经验，应该能做得更好。
卢象升看完，在报告上批了两个字：同意。
但他又加了一句：必须严格遵守安全规范。若再出事，永不再开矿。
李铁匠看到这句话，心里一凛。他明白，护国公是认真的。
十一月二十五日，护林队成立了。
五十个年轻人，都是各村选出来的。他们穿着统一的服装，腰间别着腰牌，上面写着两个字。
卢象升给他们训话：你们的职责，是保护森林。巡山，防止有人偷砍树。若发现，立刻制止,并报告官府。
五十人齐声应道。
记住。卢象升说，森林是某们的财富，也是子孙的财富。某们不能只取不予。砍一棵，要种十棵。这个道理，你们要记住，也要告诉别人。
护林队成立后，立刻上山巡逻。他们三人一组，在山里走，检查有没有人偷砍树。
果然，抓到了几个。
一个农民，偷偷上山砍了一棵树，被护林队发现。
你干什么？护林队员拦住他。
某...某砍点柴火。农民有些慌。
这是护国府的山林，不许私自砍树。护林队员说，跟某们走一趟。
农民被带到官府。胡志远审问后，罚他银子五两，劳役十天。
消息传出去，偷砍树的现象立刻少了。
十一月三十日，冬储基本完成。
卢象升站在府衙的院子里，看着雪后的护国府。到处都是白色，但炊烟袅袅，人声鼎沸。
取暖房里，百姓在烤火。
工坊里，女工在织布。
军营里，士兵在训练。
学堂里，学生在读书。
一切都在有序进行。
诸葛青云走过来，站在他身边：护国公，冬储完成了。这个冬天，应该能过去。
卢象升点头，但某还是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粮食不够,担心天气太冷，担心有人生病。卢象升说，担心的事太多了。
护国公。诸葛青云说，您已经做得够好了。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剩下的，只能看天意。
某不信天意。卢象升摇头，某只信人力。只要某们努力，就一定能挺过去。
某相信。诸葛青云笑了。
两人站在雪地里，看着远方。
太行山，白雪皑皑。
护国府，灯火通明。
冬天来了，但护国府，准备好了。
这个冬天，虽然会很冷，很难，但护国府不会倒下。
因为有准备。
因为有决心。
因为有八万五千人的齐心协力。
卢象升轻声说：冬天，某们一起挺过去。
话音落下，天空又飘起雪花。
但这次，没有人害怕。
因为他们知道，护国公准备好了。
家里有粮，身上有衣，房里有炉。
这个冬天,不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