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葛健来了。”
“让他进来吧。”
秦策独自坐在书房,桌前的琉璃盏内堆满方冰,丫鬟隔着冰汽为秦策摇着折扇。
“将军安好!”
有了上次的经验,葛健此次空手而来。
由于他向皇帝通报秦策装病,转而便传出秦策疯掉的消息,此消息甚至得到了知府和王爷的确认。
那么葛健很有可能要背负欺君之罪,为了延续自己这条小命,他再次拜访将军府。
“将军的病,真没什么大碍吗?怎么外面都说您疯了?”
“下下之策而已。”
秦策坦然的坐在官帽椅中。
那么就是说,秦策不但装病,甚至还装疯,更骗过了知府和王爷。
浅谈几句之后,葛健心潮澎湃,告辞出屋。
恰时,后院的鸡啼歇了,犬吠停了,练兵的呼喝声起伏,地下时不时传来兵器的锻造之声。
葛健停住脚步,侧头问送客出来的顾盼子:“是何声音?”
顾盼子眨巴着黑眼睛,故作无知:“没有声音啊?葛大人听到了什么?”
“没,没什么!”葛健干巴巴的笑着,快步出府。
数日的安宁后,顾盼子再次接到飞鹰传书。
文顺帝派知府张甲下来监视将军府,若有不法之举,知府可联合神武营指挥使吴信捉拿秦策,公文正在路上,快马加鞭的送往北宁城。
消息传到秦策的耳朵里,他顿觉匪夷所思,他自认演技超绝,足以瞒天过海,如何文顺帝远隔千里,还是识破了他的诡计?
秦策断言:“我们之间出现了内奸,否则先前令文顺帝深信不疑之事,怎又使他突然改了主意?”
顾盼子星眸微转,疑惑的反问:“内奸?那我叫赵虎去暗查?”
“不用查了,我知道是谁。”
“谁啊?”顾盼子好奇的追问。
秦策却冷声说:“先不用管他,日后一并清算。”
“那趁文书下到北宁之前,我们需要抓紧筹备了。”
七月初,百花盛放之季,知府张甲接到了暗中监视将军府的密文。
而神武营指挥使吴信接到逮捕令,反而坐卧不安。
吴信虽不是秦策的同盟,与秦策亦是上下级的关系,尽管统领升任营指挥使,吴信顶替了赵虎的位置,但他依然受秦策的管辖。
同为武将,他了解秦策的为人,何况,前两年军饷发不下来,秦策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帮他们吃上了饭。
虽不是同党,吴信在朝廷和心中的正义之间徘徊不定,于是他将烦恼同自己的妻子聊了聊。
“你要逮捕谁?”
吴妻讶异的望着吴信。
吴信确认了一遍:“军总司将军,秦策。”
吴妻惶然起身,踱到门口警惕的扫视,确定屋外没人,她才凑到丈夫跟前,低声警示:“秦策可万万抓不得。”
“为何?”
吴妻信誓旦旦:“因为秦策是天选之子,未来的帝王,他将身披上天的旨意,带领黎民百姓走向美好的生活。”
“这话你听谁说的?”
“外面都这么传,我告诉你,无风不起浪,能有这样的传言,再加上多年以来秦策在百姓心中的口碑,这件事错不了。而你,不但抓不了秦策,背叛他也会注定没有好下场,他早晚会杀向京城,成为新的帝王。”
吴信愈发踟蹰:“如果你说的预言是真的,那我岂不是更得抓他,他会成为反贼。”
“他绝非反贼,他德高望重,平易近人,又文武双全,必定会成为一个贤德的好皇帝,你不但不能抓他,还要投靠他,唯有投靠他才有光明。”
吴信粗眉沉凝,认真的思考妻子的话。
秦策是不是好皇帝他不知道,但作为同僚,且多年相识,吴信认定他是好人。
在人人自扫门前雪的时代,有人愿意分出精力,去过问平民的饥饱,灾年饥荒,他能劝服王爷为百姓买粮,明明出生即是高贵的人,却愿意融入众生。
这天下有能力的人很多,而愿意用自己的能力,去帮助底层人的却寥寥无几。
秦策是少见的一个,他的才貌与英勇,他的身份与口碑,使坊间的传言,如同青天白日般凿凿如也。
吴信下定决心,他必须想办法提前通报秦策,给他一个机会,看他如何应对。
若他真是天选之人,自会逢凶化吉,若他躲不过此劫,吴信仁至义尽。
他本想大大方方去拜访秦策,却发现,将军府早已被官府监视。
他思来想去,扮装成伙夫,从将军府后门混了进去,他先找到顾盼子,这位秦策的近身护卫,通过顾盼子,才能见到秦策本人。
因并非同盟,且进府的方式鬼祟,当顾盼子将吴信引进门时,秦策则继续坐在床上装疯。
甚至在表演前,秦策还灌了自己一斤酒,若没点醺醺醉意,真找不到那种癫狂的状态。
吴信焦灼的对着秦策的背影叩拜,轻唤一声:“秦将军,属下有要事同您商量。”
秦策不理,专心对着墙壁划拳,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吴信无法,只好趋步靠近床边,低声坦白:“将军,皇上已然知晓您装疯,特向我传来密旨,要求我逮捕您,您想想办法吧!”
这句话,终于叫停了秦策的小游戏,他欢快的笑容立敛,清澈的眸子霎时浓黑阴鸷。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随着阴沉的话音,那雄俊的男人徐徐转身,他单腿屈膝,桀骜的凝视。
吴信惶然解释:“将军,我在您手底下做事,了解您的为人,更知道秦家,乃至更多武将的遭遇,您父亲的死,寒了多少将士的心,属下想帮您。”
“我凭什么信你?”
“将军,逮捕令就在我手里,我本可以派兵围了将军府。”
良久,秦策缓缓收起警惕,思虑着说:“看来,此事不能等了。”
放走了吴信,秦策唤来顾盼子,召集府中所有护卫,于堂前召开了造反前的首届大会。
赵虎、魏熊、初冬、以及三千青壮护卫,各个神色严峻,表情肃穆,聆听着秦策的凛凛之音。
“如今昏庸治世,佞臣横行,导致忠良被残害,百姓困苦,流离失所。
我深知最底层的痛苦,亲尝了你们的裹腹之物,更了解你们的烦恼。
所谓的盛世在哪?哪来的安居乐业?全都是假象。
赋税月月要收,年年要涨,官官相护,官商勾结,全都要压榨百姓。
皇帝与贪官,脑满肠肥,放肆的挥霍,而你们付出了辛勤的劳动,家人却仍然吃糠咽菜,备受煎熬。你们吃不起,病不起,甚至不敢过冬。
这些本不该是你们要承受的,你们努力的活着,从不敢有一丝懈怠。甚至是一日的放纵,一日的懒惰,都会使你们陷入深渊。
尽管如此,可你们依旧穷困潦倒,日子照样充满危机。
刚过上几年好日子,外敌又要入侵,夺走你们的积蓄,杀害你们的家人。
这些困境,高高在上的皇帝看到了吗?那些饱读诗书的群臣了解了吗?他们忙着贪,忙着赌,忙着享乐,忙着巡幸女人,忙着除掉说真话的忠臣。
皇帝杀掉无罪的功臣,视江山社稷为游戏,枉顾百姓的死活,只为贪图一己私利。
不能心怀天下,如何当好皇帝?
推翻昏君暴政,你们都是功臣,造福百姓,流芳百世,让我们的后人,活在天下大同之中。
从前的苦不会白吃,血不会白流,我帮你们脱离奴役,功耀千秋,让你们翻身做主,世代享受荣华富贵。
朝无正臣,内有奸恶,我必兴兵讨伐。”
似乎是为了配合秦策的慷慨激昂,一阵狂风平地起,卷起风尘,掀翻了屋瓦,瓦片砸在地上,“噼噼啪啪”碎裂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