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应柔绝不会无缘无故,对着顾盼子喊错一个名字,她必定是有所怀疑,故此才加以试探。
回想昔日种种,秦策行为大胆,从不避忌,如何能不引起铁应柔的怀疑。
如今,铁应柔能对顾盼子喊出这个名字,事情必然是暴露了。
顾盼子心生忐忑,不知该如何收场。
若是从前,顾盼子尚有那个自信,秦策会为了她对抗公主,并力保她。
现下,铁应柔身怀有孕,恐怕事情会大不相同。
顾盼子胡思乱想,挪到院门口时,正撞见秦策带着初冬返回。
秦策停在顾盼子身边,略微嘱咐:“你几时回来的?且等等,我稍后有话问你。”
说完,他便急匆匆的进了铁应柔的卧房,将初冬怀里抱着的锦盒端上了桌。
随即屋内响起铁应柔的笑语:“月份大了,最是嘴馋,还劳烦你带东西回来。”
“想吃什么尽管吃,我不在家时,派人去买。”
夫妻二人的对话,顾盼子一句都不想听,而且在军营,秦策向来对她发号施令,哪有他对铁应柔的半分柔情。
顾盼子心中不适,扭身去往常棣院。
院中,春晓正在树下欣赏落叶,金黄的叶片飘然落了满地,残花枯萎。
“你在做什么?”
春晓听问,脸上立时挂起一贯标准的笑容,她怅然的说:“叶子又黄了,又是一年过去了。”
顾盼子站在一边无情的批判:“还有空在这伤春悲秋,你都多大了还不嫁人?”
春晓神色略显扫兴,她媚眼嗔视顾盼子,反问说:“还说我呢,你也不小了,为何不成婚?”
顾盼子与春晓四目相对,不过片刻,双双会意而笑,春晓语重心长的问:“你是娶一个回来,还是嫁到外面去呢?”
顾盼子深深一叹,与春晓并肩回房:“我已身不由己,不过,我觉得你的性子真的很好,谁要是娶了你,真是拯救了全世界。”
春晓则说:“自古女人出嫁,由不得自己,我整日行走在这堵围墙里,见不到外面的人,嫁给谁全是听天由命。”
“我要是男人,我一定娶你,但很可惜,我也是女的。”
春晓呵呵一笑,依依不舍的站在门里,眼睛仍旧注视着院子里的落叶。
“你是不同凡响的女人,做男人比做女人好,不要轻易做女人,你会活得很好,很自由,一旦做了女人,被关在这座围墙里,再想出去,恐怕要用几辈子,兴许仍旧投胎成男人方能解脱。”
顾盼子侧头瞧着春晓,洁净粉白的秀面上,那对眸光晦暗不明,却又无限渴望的张望着,目光越过高墙,跟随秋叶飘到了更远的外面。
晚间,秦策从外面回来,路过忙碌的春晓,又扭身瞧了瞧身后的初冬。
不知是哪根弦搭错了,秦策忽然叫住春晓:“春晓,且放下手中的事,进屋来说话。”
春晓一脸茫然的紧随其后。
秦策在屋中坐定,俊朗的面上漾起和煦的微笑:“春晓,你举家随我来北宁,我自应当照顾你的家事,你已适龄,该是嫁人的时候了。我看中了一个人,想为你做媒,不知你可愿意嫁?”
春晓蓦然抬头,粉面充满惊愕:“少将军,怎么忽然提起此事?”
“并非突然,此事我早就想好了,只不过未向你提及,但男方已经同意了,只看你的意愿了。你若是想嫁,我便为你出一份嫁妆,婚后我仍留你在府里管事,如何?”
春晓心内激动,并非是即将嫁作人妻的喜悦,而是少将军想法周到,春晓念这主仆一场的恩情。
“少将军为奴婢安排的人,定然是最可靠的,奴婢是不会有旁的想法的,只是不知,是谁家的郎君?”
秦策向门外招招手,唤道:“初冬你进来。”
护卫初冬爽朗的答应,随后撩袍跪在春晓旁边,拱手道:“属下在。”
秦策说:“初冬为人本分,向来务实,办事利落,人也长得不错,春晓若是认可,我便促成这段姻缘,若是另有想法,我自不会勉强。”
春晓并未抬头看过初冬,但一府做事,早已相识,初冬为人,春晓自有一番了解,她把脸埋在地上,声音低微,回答道:“奴婢愿意。”
“既然如此,初冬,我今日将春晓许配给你,你回去定下佳期,我为你们筹备婚事,你把春晓娶回去,定要善待她。”
初冬握拳再拜:“属下定不负少将军重托。”
二人全程都不肯看对方一眼,直到退出院外,才宛如惦记着别人的糕点,时不时瞟上一眼,又火速收回目光。
明明已熟识的如同老友,却在此刻,陌生到肢体僵硬,仿佛被割了舌头变成了哑巴。
坐在丫鬟床上的顾盼子,属实有些吃惊,秦策三言两语便把春晓嫁了?
亦不知春晓真正的意愿如何,希望不是被人情胁迫吧!
正思想间,门外通报,少夫人来了!
秦策眉头微挑,目光疑惑的追逐着铁应柔的身影靠近。
秦策未说话,铁应柔则自顾自的说:“今日不知怎的,我心里烦躁,不愿在房中歇息,许是肚子里的孩子太闹腾。”
“既不想休息,便四处走走,但要注意脚下,莫要摔跤。”
秦策如同例行公事般的发起关心。
然而,铁应柔抚摸着自己的大肚子,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于屋中徘徊。
“我这几日总是噩梦连连,每每惊起,都汗透了衣衫,我便想着,若是你在房中陪我,兴许能使我镇定心神。”
秦策浅饮了一口茶,果断的拒绝:“我不习惯与人同榻而眠。”
“只一个晚上,我怀着你的孩子,难道你就不能给我一夜安眠吗?”
铁应柔近乎恳求般的语气,在秦策面前放下了所有公主的架子。
可秦策的狼眸越过铁应柔,沉凝的注视着丫鬟床上的顾盼子。
“若是有病,定要请医士入府,我可不是你的良药。”
铁应柔脸色顿变,质问道:“我们是夫妻,怎么同榻而眠,反倒成了大忌?莫不是你金屋藏娇,夜夜抱着别的女人入睡,唯独不肯关照一下我这个孕妻?”
铁应柔的声音高亢,句句往身后顾盼子的耳朵里抛。
秦策端坐笔挺,淡淡然道:“你也知你身怀有孕,不宜夫妻同床。”
“只是同榻而已,你都不肯,你若真觉得我如此不堪,何必让我怀上你的孩子?”
眼看着夫妻二人大有吵架之势,顾盼子如同后妈的孩子,夹在中间患得患失,适时起身解围:“少将军,夜间属下到下人房睡,不守在您房里了。”
秦策阴沉着脸色,十分不悦,但铁应柔毕竟怀着他的孩子,且孕妻提出的亦不是无礼的要求,秦策自当要容忍。
但顾盼子去下人房睡,绝对不行,下人房皆是男人,于是他只好吩咐道:“春晓回去商议婚事,恰巧不在,今晚你到丫鬟房睡吧。”
“是!”